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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天和下雪天
下雨天和下雪天
紫苑黑方 周六 十一月 14, 2009 6:30 pm
竹露滴清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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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授权集中帖^_^ [184,3584]
〖掌上晋江——博朗电子书〗
清响的歌和文，除非有特别说明不可以转载外，其它的都接受转载^_^请想要转载的各位亲亲留下姓名地址^_^谢谢支持，转载辛苦
№0 ☆☆☆清响于2005-10-04 15:29:31留言☆☆☆
一
师傅一生之中，只收了两个徒弟。
一个是捡来的。据师傅说那时正当三伏天，天气闷热异常。烈日当头，蝉雀懒鸣，杨柳生烟。师傅热极无聊找了个山泉洗澡，发现了岩石下阴凉处布单包裹的小娃娃。就当师傅抱起这个小娃娃的一刹那，奇迹发生了。霎时间天也暮地也暮，乌云密集，狂风大作，久旱的天气头一次下了场好雨。一个时辰过后雨停风歇，放眼望去千峰叠翠万壑凝烟，一时山清水秀万物复苏。师傅大喜过望，以为是雷公转世了，乐巅巅地将这个小娃娃抱回无月山。因为是在夏天捡到的，捡到他的那天又下了场一洗天下青碧色的、不该在那个时候下的雨，师傅便很诗意地将小娃娃取名为夏青雨。是为大徒弟。另一个徒弟，也就是二徒弟，也是捡来的。这个徒弟就是我，夏禅雪。
关于这个名字，从我懂事起就开始了长达十多年之久的据理力争。我坚持不懈地向师傅抗议：我也是夏天捡来的，捡我的那天也下雨了，为什么我的名字要叫夏禅雪？师傅通常是很镇静地喝口茶——如果正赶上他做他最喜欢的事情——在翠胭溪上钓小绿毛乌龟的时候，他通常是很镇静地打个呵欠，然后笑眯眯地说阿雪啊，这不能怪师傅。谁让我先捡到阿雨呢？要怪就怪他抢了你的名字，师傅也没办法。再说，你这名字多好听啊，尤其是那个禅字，意境悠远神秘，多有创意啊！我听了差点没掉到溪水里去：哄你的绿毛乌龟去吧，还不是因为我是从一个破庙里捡来的——更变本加厉的是居然还是个土地庙。因为这，我开始隐隐怀恨将我遗弃的父母：你们就不能挑个风雅点的禅堂寺院之类的地方扔。
除去这个女气十足的名字给我带来的无尽烦恼不提，更加不公平的是同样身为师傅的徒弟，我和夏青雨的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举例说明：在师傅的精心调教下，我钓无月山特产小绿毛龟的水平甚至比师傅还要强。在溪边蹲上不到半个时辰，竹篓里就已经爬满了绿壳的小家伙，还能捎带着钓到可以喂上三天的小鱼当龟食。
除了钓龟，师傅还教了我很多非常有用的技巧，比如说教青蛙跳远啦，训练鹦鹉说“师傅是个大美人”之类的话啦。最厉害的，是可以根据山林里松鼠掉下的毛的长度，色泽，手感来判断松鼠的年纪。就这样，寒暑交替，十六年过去了。我迅速成长成一个除了武功什么都会的绝世高手，而夏青雨却只能无聊地扯着树叶抱怨“这个舞枫剑法怎么只有十三级，我两天就练到头真没劲”或者是“无月山上除了师傅就没有别的人了师傅又整天的钓乌龟逗鸟打猎想练习都找不到对手啊烦啊烦啊”之类。我听后异常悲愤：难道我不是人么？就算不会武功也不是我的过错啊，谁知道那个脑子进了水的超级自恋狂男人是怎么想的，我也是他的徒弟呀！
罢了罢了，多年心酸岂能一时说清。我回过神，悠悠长叹一声，凝神屏息，专著地继续我的工作。话说回来，师傅明明是叫了夏青雨和我一起蹲坑守候的，怎么日头当午了还没来。不过我也习惯了，夏青雨放我鸽子也不是一回两回，哪次他要是真准时了，不是我发烧就是他发烧。
其实夏青雨也没什么不好。作为师傅的大徒弟，他几乎是分毫不差地继承了师傅的一切优秀基因，从里到外，从武功到性格，包括超级自恋自大自我陶醉。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师傅那一套雷公转世的说辞只是为了掩饰他年少无知而犯下的某种过失，可是这个怀疑谁都可以问得理直气壮，唯独我不能。因为夏青雨继承了师傅的一切优秀基因，偏偏只剩下一样给我：容貌。这也是我为何将一切归咎于我那个女气的名字的原因。
不知老天哪个地方没安排好，我越长越像师傅。所以我的怀疑就明显底气不足，说出来十个有十个半以为我是在说我自己。师傅对此也甚感疑惑。他花了十二年时间才说服夏青雨，终于让他相信了他一直叫“师妹”的人事实上是他“师弟”。夏青雨又花了两年适应纠正的时间，我这段屈辱的历史才算彻底结束。
“怎么还不到……”我越等越火大，越等越委屈：真是看我好欺负。当了我十几年的师兄，别说什么表率作用，最起码的照顾师弟的义务都没尽到。不但没尽到，甚至还变本加厉——在我六岁时，因为师傅的爱龟小青犯了师兄名讳，被他一怒之下，趁师傅不备捞出，煮熟吃掉。结果是他向师傅告状说小青被我残忍地捏着脖子浸到水里，活活淹死后抛尸灭迹。师傅信以为真，悲恸欲绝，在严厉地处罚了我之后，扑到夏青雨怀里大放悲声。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把夏青雨的衣服彻彻底低浆洗了一遍。也是我胸襟宽广，师傅罚了我什么居然忘记了。只有一件事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乌龟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淹死？
正思考到第三十六种方法时，林子中一阵响动——终于，猎物要出现了！我精神高度紧张地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盯着前方——据师父说，上百年难遇的千古奇兽，将会在今天出现在无岳峰的无花林里。而这头千古奇兽奇就奇在长了身绮丽无比手感上乘轻柔保暖的皮毛——师父面带陶醉地说出这些话时我狠狠黑线了一把：既然是上百年难遇，师傅你亲眼见过吗？师傅笑眼弯弯：当然没有。传说嘛。没有空穴来风的事，既然前人都这么说，那一定有喽！
快出来了……我捏紧拳头：好，夏青雨你爱来不来，大不了我一个人搞定，顺便可以向师傅证明我也不是那么无能的——虽然向一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无能的人证明这件事，好像没什么必要……
“唰！”林木响动，我一跃而起：没错！耳朵长长，尾巴短短，眼睛小小，嘴巴尖尖——完全符合师傅的描述！呵呵，乖乖听话，为你能成为师傅身上一件披风的命运自豪吧……等一下……耳朵长长，尾巴短短……红红的眼睛，尖尖的嘴巴，还有一身雪白的皮毛——这个，这个这个……这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千古奇兽——无月峰长毛兔么？
“师傅啊……”我仰头，无奈地哀叹一声：你什么都告诉我了，偏偏没告诉我这只兔子有……这么肥啊……
“乖，小兔子乖乖，不要过来……我给你吃无月峰特产无根胡萝卜……无叶白菜……啊！你想吃什么都行，千万不要吃我呀……”哀嚎一声，我毫无形象地转身连滚带爬：天，知道的是兔子在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地震了……
不要啊……讨厌，森林里没事长这么多树根干嘛——我以狗扑骨头的姿势绊倒在地，暗地抱怨。后方，那只耳朵长长尾巴短短眼睛小小嘴巴尖尖，却足足有两头熊高、二十头熊宽，二百头熊重的兔子，欢天喜地地扑腾着它短小可爱，对我而言却好比树干一样的腿，向我扑来。完了……师傅啊……我才十六岁啊……大好年华啊……我绝望地闭上眼，打算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只营养过剩的兔子压死的人……
二
二十米……十米……五米……一米……嗯？
慢慢睁开眼，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兔子，突然在离我还有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红红的眼睛眨了眨后便合上，再也不动了。
好险……我抚住胸口，长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肯定是吃的太多，又一百多年没运动过，累得跑不动了……
“什么累得跑不动，笨蛋。”我猛然抬头，怒目横视：“你说谁是笨蛋，夏青雨！”
没错，从一出生就成为了这个故事主角，继而猛地压迫我这个可怜师弟的邪恶男人——夏青雨，终于千呼万唤，闪亮登场了。他高高站在树上，双手抱肩，冷笑着看着我的狼狈相。
“喂， 你站那么高干什么。”很没面子地从地上爬起，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我没好气地问。
“不站这么高，那么大的东西，怎么往它头上发催眠箭啊。”他笑得很坦然。
“等等，你说催眠箭？”我停手。
“是啊，不然你真以为它是累得跑不动了？”
“也就是说它现在睡着了？”
“正是。”
我心里一阵恶寒：睡着了——也就是说，这么大的东西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也就是说，这么大的身体完全没有支撑……也就是说……
“啊！！夏青雨你这个混……”
“蛋”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迅速扩大的阴影劈头而来，伴随着的还有兔子毛茸茸的前胸……
人说名字起得越没水准，人的命的就越硬越好养。从我侥幸没被超肥长毛兔压死的结果来看，可见我这个名字真是烂到连小狗都不会用了。
“你怎么现在才到……还有，你就不能顾全一下你唯一一个师弟的安全吗？”
“你？”他冷冷看了我一眼：“我可不承认有什么师弟——要是说超级笨蛋加超超级白痴跟班的话，我倒可以勉强承认有一个。”
“夏青雨……”我脸色发青：“再怎么说我也是很努力为师傅完成任务的……”虽然最后将兔子制服的是夏青雨，但如果没有我之前的只身诱敌，他能这样轻易捞到最后的胜利吗？
“所以才说你是超级笨蛋加超超级白痴的嘛。”他更加不屑地冷笑：“等你一个人能抓到的时候，无月山都变成无月海了。”说话间，他从身后揪出一只活蹦乱跳的东西：耳朵短短，尾巴长长，嘴巴小小，眼睛尖尖……
“这个是什么东西？”我问。
“千古奇兽：无月峰赤毛兔狐。”
“这个是千古奇兽，那那边地上的是什么？”我黑着眼睛指指身后的大白熊一样睡死的东西。
“看还看不出来，当然是长毛兔了。”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你等到了一只兔子，而不是我手里这只兔狐。”
“不过是将它们的体貌特征记反了而已……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动物嘛……”我小声抱怨，跟在夏青雨身后，搓动指尖——因为兔子的事，被夏青雨好一顿冷嘲热讽，说我连兔子都认不出来，枉费我做了十六年的人。我当即反驳说谁见过这么大的兔子，明显就是个怪物嘛。夏青雨冷笑：这个不过是不小心喝了翠胭溪的水才变异成这样的。师傅没事就往翠胭溪里倒他驻颜美容的试验品，兔子喝了还能叫兔子那才怪了呢。话说回来，你知道师傅为什么要让你去做这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喂，谁说我一定完不成？瞧不起人是不是？”我意识到他话里的不对，悲愤地喊。
“哎呀还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我认识你都十六年了。”夏青雨毫不在意地继续：“不止如此，还同时叫我们两人一起……”
“我又不是师傅，我怎么会知道……”我委屈。他看了我一眼，叹气：“就知道问你也没用，你要能分析出来，那无月峰超级笨蛋超超级白痴的称号岂不让给我了。”
“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张口闭口的笨蛋白痴叫我好不好……”我无力地乞求。在一切事物名前冠以“无月峰”的名号是本门门规，不然就不会有这么多普普通通的东西会成为“无月峰特产”了。而制定这个变态门规的就是我们可亲可敬又可爱的师傅——东方无月。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师傅和我讲到无月山的来历：阿雪啊，你知道这座山为什么叫无月山吗？我老老实实的答不知道。师傅轻轻眯起眼，陶醉地望着远方：因为有师傅在呀。师傅太漂亮了，光芒把月亮都给掩盖了……所谓避月羞花，真难为古人怎么想到是我的……喂，阿雪，你怎么吐了？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师傅同时把我们两人支开，一定有什么阴谋……”他放慢了脚步，凝神思考。我仔细想了想，赞同的点头——虽然我和夏青雨生辰不合八字犯相，但在一件事上却总是能达成惊人的一致——那就是师傅。
我们对将我们收留，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把我们喂大——啊，不，是养大——的师傅，都怀有着同样的，如大海般深沉，如星空般深邃，如蓝天般深远的浓厚感情——无奈。
比如在这个时候，太阳当头照花儿对我笑——如果无花林里有花的话一定是这个样子。而现在的情况只是假设加想象而已——无花林里要是有花，那我这个天下最烂名字的称号也要让位给它了。继续——比如在这个时候，要让师傅一人独处还不如毁了他的容——这个时候如果没有我和夏青雨在身边的话，他叫也会叫死——因为没人能在第一时间，趁他午睡结束的时候将镜子递给他照。由此可见，我们这位东方大美人如果不是在无月峰而是在江湖武林上混的话，世间的人要承受多少额外的苦难啊。
“没错，一定有什么阴谋……所以才要把我们支开……”我豁然开朗。夏青雨冷冷看了我一眼：“把我支开是怕我知道，把你支开是因为怕你添麻烦——支开我们的目的是不同的，这点你最好搞清楚。”他回头，大步流星向碧竹轩走去：“总之趁来得及，赶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还有你，身上还粘着兔子毛呢，笨蛋。”
哼……我用力拍掉身上的白毛，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夏青雨，做人不能太狂妄。总有一天要你好看的时候！
“师傅，师傅你在吗？”人未进堂声先闻。刚到门口，我就迫不及待地喊——不是怕师傅出了什么意外，而是怕万一师傅一时想不开去祸害人间，我这个做徒儿的也要跟着遭殃啊。
“阿雪你回来啦。啊，连阿雨也回来了……”由见到我的开心转变成见到夏青雨的诡异，敬爱的师傅翘起他精巧红润的小嘴，用他惯用的杀人——啊不，是撒娇语气道：“你们来得正好……啊？小兔狐被你们抓到了？真是……早知道就派大兔狐去了，还能拖延一段时间……”
“东方无月……”身后传来夏青雨上牙下牙交错的优美声音：“你说，这只小东西是你养的？”
“嗯……不，不是，只是我的一个朋友而已，朋友……”师傅心虚地陪笑。
“也就是说根本就没什么百年难遇的奇兽？”摩擦的声音加剧。
“没有……唉，兔狐也算是奇兽嘛……啊呀阿雨你不要这么较真好不好……还有，对师傅要有礼貌啦，怎么能随随便便叫人家名字……”
“东方无月……”夏青雨额前青筋凸露：“我只问你一次：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那个……阿雨……阿雪……你们不要这个样子看我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师傅委委屈屈地抽泣，习惯性地又要往夏青雨怀里扑。
“不许撒娇！”夏青雨一声厉喝，将师傅吓了回去。就在这时，几道寒光闪过，从师傅身后，东西南北四个不同的方向，射出长刀短刀飞刀长箭短箭飞箭等花样不等式样繁多的暗器，直直向夏青雨飞来。同时传来的还有大合唱般整齐一致的呵斥：“不得无礼！”
注释：关于无月美人向翠胭溪里倒的东西，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就叫激素……
三
“不得无礼！”
被这等声势浩大的呵斥吓到的不止夏青雨，还有我——要知道，包括师傅在内，还没有人敢对夏青雨用这种命令式呢。其实也没什么奇怪。因为我们久居山林，每天能遇到的，来来去去也就这么三个人而已。师傅VS夏青雨——与其说是师傅教导夏青雨，还不如反过来。我VS夏青雨——如上，大家也看到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但问题就在于夏青雨只见过这么两个人，还是在他管辖范围的两个人。所以，当他听到有人对他使用他平时用来对付我和师傅的话时，不由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拔出腰间的汀雨剑。叮叮当当一阵响声过后，地下落满了各色兵器。夏青雨挥剑直冲向屋里：“刚才都有谁说话了？”
“阿雨不要啊……”师傅死死拖住夏青雨的大腿，可惜因为身体过于单薄，被发了威的山猪一样的夏青雨拖麻袋一样拖进了里堂。我无奈地唤声师傅，阻止不利，一并被拖了进去。
“哦，你就是阿月的徒弟夏青雨？”进了里堂，我倒吸一口冷气：在我十六年的生命中，还没有同时见过这么多人。而且，是这么多……美人……
吐归吐，恶心归恶心，除去自恋这点不提，师傅的美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不是说因为我除了夏青雨和师傅谁都没见过就说他美——虽然遁世而居，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审美观点还是有的。所以虽然每天睁眼闭眼天天见，足足看了十六年，偶尔还是会为师傅露出的惊艳而心跳不已。现在，一个一生只见过一个美人的十六岁少年，一下子看到一屋子美人，流鼻血是很正常的……不是我非要为我的鼻血找借口——夏青雨明明也看得目瞪口呆……
“师傅……”夏青雨回过神，看着脚下可怜巴巴望着他的师傅：“这是怎么回事？”
“阿雨啊……真的不关师傅的事啦……”师傅好像终于放弃抵抗，说得有气无力。
“怎么，阿月，你还没有告诉你这位徒儿？”为首的一位美青年冷冷抱肩：“那好，我替你告诉他好了。”美青年将剑拄在地上：“前几天，江湖里鸡飞狗跳乌烟瘴气闹得不可开交，原因就是这个。”美青年扔出一张红色的纸单，好像是请柬之类的东西。夏青雨捡起来，看着看着，脸色慢慢变白，又由白变绿，最后变成惨绿色。
“这个……是谁发的？”夏青雨咬牙切齿，挥动着手里的请柬。美青年冷笑一声：“谁？落款不是写得清清楚楚。难道是夏公子不愿承认所以无视？”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夏青雨也冷笑一声，回身，步步逼近师傅：“东方无月……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清楚，无月峰碧竹轩就是师傅你在阴间每年庆生的地方……”
“阿雨啊，不要啦……”师傅步步后退，左顾右盼，抓住了我这棵救命草：“阿雪，快救救师傅……啊，阿雪你不要跑啊！”
我刚要迈出门槛的脚被迫保持着举在空中的姿势，进退两难——趁乱逃离战场的计划被我可爱的师傅一举粉碎。我欲哭无泪：师傅啊，不是徒儿不帮你，看到夏青雨那个表情，我深深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大事不妙啊。所以，师傅您请节哀顺便……
“不许跑！”夏青雨厉声一喝，我正犹豫不决的脚立刻收了回来，乖乖走到师傅身边。
“夏公子有什么好说的吗？”美青年横眉竖目，明显流露出强忍不满的神色。
“我能有什么话好说。”夏青雨彬彬有礼，温文一笑，双手抱拳：“家师生性天真活泼，平日最喜欢恶作剧捉弄他两个徒儿。今日做出这样的事，想必也是孩童心起，玩笑罢了。还望各位武林高手侠客豪杰见谅，万勿当真才是。”
“不是我们想当真，”另一位美中年也开口：“实在是我们不想当真也不行啊——全江湖上下，有谁不知道貌若天仙的天下第一美人——东方无月的？‘青冢坟前不长草，貂禅变做井下魂。西子相形无颜色，太真遮面放悲声’——这在江湖流传最久的美丽传说，讲的就是他啊！”
“你看你看！”师傅笑逐颜开，拉着我的衣袖：“不是师傅自夸，有诗为证呢！”
“师傅……”我脸色发黑地看着他：“人家说的好像是……四大美……女啊！”我特意加重了“女”字。
“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美人嘛。”师傅毫不在意：“不是这样，今天你能看到这么多美人同聚一堂的壮观景象么？他们可都是因为师傅威名远播，慕名而来的……”
“你还敢说！”夏青雨咬牙撕碎了请柬：“亏你想得出来——谁～答～应～要～娶～你～的？”
我正呆呆听着师傅悉数他的丰功伟绩，冷不防夏青雨惊雷一声平地起，震得我两耳轰鸣，目瞪口呆——我我我没听错吧？娶娶娶师傅？一个时辰后，我终于反应过来，不由热泪盈眶悲喜交加：夏青雨啊夏青雨，你也有今天！！
“什么？阿雨你不喜欢师傅？你不答应师傅？”师傅眼中噙满委屈的泪花：“可师傅请柬都已经下了……天下武林豪杰都来了……你当场回绝，叫师傅的面子往哪里摆呀……”
“阿月，我们不是为了这个来的！”激动的声音此起彼伏。然后，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恢宏庞大的劝谏场面：
美中年义正词严：“阿月啊，不是我们说你。师徒之间，又同为男儿之身，你们若是结合，可是犯了天下之大不讳啊！想想，你千古英名毁于一旦，你的徒儿也跟着你受株连，这是何苦！虽然纵观我们武林史，曾有位龙姓师傅与杨姓徒儿给我们开了先例，但人家毕竟是君子淑女，好逑也好逑得有理啊！你们这孤男寡男共结连理，成何体统！所以，阿月啊……放弃吧，你也该考虑考虑我们了……你我年龄相仿，又无师徒名分的羁绊，要冲破世俗的牢笼是很容易的……阿月，你上次送给我定情的玉佩（因人而异，这个东西分别为丝帕，药瓶，短剑，鞋垫＝ ＝…………不等），我至今还贴身收藏，每次看到它，就仿若看到你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让我（们）寝食难安，夜不能寐人憔悴……阿月啊，我（们）会一直等着你的，请你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美青年神经错乱：东方无月！你上次对我（们）说过的话难道是唬我们开心的么？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我天山派（因人而异，还有雪山派，昆仑派，惊雷堂，升龙堂，四川唐门，少林寺……啊，不，这个没有……）掌门（帮主，堂主……）在此以我本门，以及我性命担保：东方无月，你生是我高家（李家、李家、龙家、唐家……）人，死是我高家（如上）鬼。你要是敢嫁给你乳臭未干的死徒弟，我便豁出去，与你共赴黄泉！！
美少年楚楚可怜：阿月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们）了么？你上次哄我上床的时候还说会一辈子都保护我，一辈子都和我（们）在一起，永不离开……唔唔唔，怎么突然就要嫁人了……你嫁人了，我们嫁给谁啊？（＝ ＝）哇哇哇……为了你，我深更半夜从皇宫里逃出来，躲过了皇帝哥哥皇后嫂嫂丞相叔叔，（这个是大来头的，其余还有从王府宰相府某某帮某某派……）风餐露宿风雨兼程赶来见你最后一面……呜呜呜，你要是不要人家，人家这就从无月峰跳下去死给你看！
一番劝谏下来，原本激愤的夏青雨和原本幸灾乐祸的我当场石化……
师傅无辜地眨着他水灵灵的大眼睛，朝夏青雨投去幽怨的目光……
一众美少年美青年美中年的视线齐刷刷盯着他们心目中的负心情郎……
时间停滞……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终于，在三个时辰悄然流过后；在确定夏青雨因为打击过度已经陷入半痴呆状态，师傅被一群饿狼般眼冒绿光的情人盯死了不得脱身后，从一进来起就和花瓶地位平等的、几乎被人当成透明的我，是唯一一个还有行动能力的人了。不得已，为了救师傅于水火，我硬着头皮，冲出重围，大声对屋里的人喊：“大家误会了！他不是这样滥情之人……”虽然这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但现在这个场合，我就是师傅的救世主啊！
“什么人？”唰的一声，雪亮的视线又齐刷刷甩到我这边。我鼓起勇气，挺胸抬头：师傅，看到了吧？关键时刻，怎能丢脸？你徒儿我还是很有用的！看，他们的兵器都开始叮叮当当往下掉了！一定是被我的气势吓到了！喂，你眼睛瞪那么大干嘛……
“天啊！！！”振聋发聩的吼声直欲冲破碧竹轩的屋顶。满屋美人或抱头痛哭或捶胸顿足或呼天抢地，最后一起用手指指着我，异口同声质问师傅：“东方无月！N年不见（N因人而异，数值不等……），你连儿子都有了！”
“咣当”一声，夏青雨干脆地倒在地上。我眼前发黑：天啊……我可怜的青葱岁月啊……
№0 ☆☆☆清响于2005-10-01 13:04:0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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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如果我再柔弱一点，恐怕会当场昏倒在地。可幸的是，经过夏青雨十六年来坚持不懈一如既往的欺凌压迫，已铸造初我钢一样的意志，铁一样的品格。所以，在全部火力集中到我身上时， 我凭借着多年的历练，咬紧牙关，昂首挺胸，眼一翻腿一直，昏倒在夏青雨身上。
“啊！白痴，你屁股压到我的头了！”身下一声惨叫，夏青雨将我拔开，站起，满脸怒气。 我立刻清醒，爬起来拍拍灰，垂头懊悔：早知道就不如直接往地上倒了——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考验夏青雨的耐力比较好。
“各位不要误会，他不是我儿子啦……他是我的小徒弟……阿雪，过来向各位叔叔哥哥弟弟问好！”
“阿月，不要再骗我们了！”一美中年强忍悲愤：“你看看，这眼，这眉，这口这鼻，分明与你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是你儿子，难道是我儿子？说，孩子他爸是谁？啊，不对——说，孩子他妈是谁？”美中年一时激动口不择言，早惊得四下里叮咣乱响。我心疼地绞紧手指：这一下 ，碧竹轩的地板不知要砸多少个窟窿了。回过头修补的工作还得落到我头上啊！
“众位英雄，师傅所言并无虚假，”夏青雨突然窜出，脸上却是平静优雅的微笑，看得人毛骨悚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刺激过度，脑壳坏掉了。
“这位的确是我师弟，名叫夏禅雪。家师带着我们两个徒儿，隐居无月峰十余载，故而我们两徒并不知晓家师这些前尘旧事。而今日之事，家师并未与我提及半点。所以，我有许多问题，想要好好与师傅沟通片刻。待事情处理完毕，我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不知各位意下如何？”说罢，笑眯眯地转过身，从我身后拽出藏得严严实实的师傅，拉到桌前坐下：“乖，师傅不要躲啊。徒儿问你几个问题好不好？”他指指身后，笑容可掬：“来，师傅，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些都是什么人？”
“阿雨你不要这么温柔啊……好可怕……”眼泪噙在眼里，师傅楚楚可怜地抹着脸。
“说！”一声厉吼，吓得师傅打了个寒战，眼泪也瞬间蒸发：“是，是，是我在江湖结交的情人……这些是二十年前的，这些是十年前的……这些……还有那些……哎呀我也记不住啦，真是……这么多人，我都记不住，亏他们怎么记得我的……阿雨你不要生气啦。等嫁给你后，我保证乖乖的，再不偷偷下山玩了……”
“不，不，没关系。”夏青雨深深深呼吸，硬挤出满脸和煦的笑容：“师傅啊，既然你有这么多情人，又都对你情深意重，何不在他们中选一个，为什么偏偏要选徒儿我呢？师傅你美若天人光彩夺目，徒儿实在是自惭形秽自叹费如。师傅你一片美意徒儿心领了，辱没了师傅的大好名声，徒儿如何担当得起……”我悄悄端起茶碗：听见了。夏青雨特有的磨牙声——师傅，你再听不到，阿雪也保不了你了……
“没问题的！”师傅激动地一跃而起：“阿雨你正是师傅喜欢的那一型……唉，阿雨，看来师傅不得不告诉你了。”师傅突然双手倒背，面色凝重，望着窗外：“还是在二十年前，师傅跟阿雪一般大的时候，垂涎师傅美色的人便络绎不绝遍布武林。师傅为保自身清白，不得不立下毒誓：谁是第一个见到我这个美丽身体的人，我便与他一生相随……然后，在我十八岁那年，上天把你赐给了我。之前我还在想，万一第一个看见我裸体的人丑得七昏八素一见就吐该怎么办……还好，阿雨你越长越朝着我心中的目标逼近……所以，师傅将婚事定在今天，你满十八岁时。啊，师傅真的很满意，非常满意……”
“我不满意！”夏青雨一拍桌子站起来：“什么裸体？阿雪那个白痴偷看你洗澡时都是我给拽回来的，我什么时候见到你的裸体了？”我正安心静气喝着茶，没留神一口茶全喷在地上：夏青雨！明明是你要我在师傅洗澡的时候看着通风报信，你好趁机去偷师傅最喜欢吃的无月峰特产无月酥糖的……
“阿雨，你难道忘记了吗？”师傅激动地拉着他的手，眼冒星光：“十八年前， 我可是在洗澡的时候拣到你的啊！也就是说，第一个见到我裸体的人，就是十八年前的你啊！”
“这种事……”夏青雨满脸黑线：“我要是记得才怪……师傅啊，这怎么能算数？当时我还是个小婴儿，根本没有判断能力啊！不然，怎么会任由你这种人拣我回来……再说，我是个男人啊！！男人师傅你懂不懂？”
“怎么不懂，师傅的情人也都是男人嘛。”师傅笑眯眯：“只要是美人，管他男女呢——你要是女人，不就是我娶你了嘛。现在师傅我宁可拂了那么多美人的好意，屈尊降就下嫁于你，可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哦……阿雨你不要太感动哦，师傅以后会一直陪伴你的……”
“既然如此，”夏青雨下定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师傅，有件事我也不得不告诉你了。请恕徒儿万万不能接受师傅的美意……”
“为什么？”师傅委屈地噘起嘴巴。
“因为……”夏青雨微微一笑，突然身形晃动，揽过悄然躲在一边喝茶看戏的我，捏住我的脸，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吻下去。
“唔……夏青雨你干什么……”我像个八爪鱼一样扑腾着双手，无奈腰身被夏青雨紧紧勒住，怎么也挣扎不脱。怎么回事？明明是我在看好戏的，怎么自己突然变成好戏了？
“就因为这个，”夏青雨终于将我的嘴松开，腰上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我呆若木鸡地贴着他的胸膛，和同样呆若木鸡的师傅大眼瞪小眼。
“师傅，我与阿雪耳鬓厮磨日久生情，已有床第之实。也就是说，阿雪现在已是我的人，我要对他负责，还望师傅成全！”
“夏青雨你胡说八……唔……”
“想活命就闭嘴！”一道杀人的目光，伴着他宽大的手掌，堵住了我的嘴。我恍惚地盯着天花板：啊，怎么上面的竹板在动……还在转圈圈……
五
一个人一生之中，失去什么最痛苦？
有钱人失去金钱最痛苦，健康的人失去健康最痛苦，惜命的人失去生命最痛苦——当然，是在阴曹地府痛苦。而我，夏禅雪，今天，此刻，得到一个深刻的结论：失去你明明还在的清白最痛苦……
我痛不欲生地咬住手指：夏禅雪天真纯洁在无月峰活了十六年，不要说女人，连只母鸡母鸭母兔子都没见过（见过也不认识……）。居然在今天，被夏青雨诬陷……说什么我已经成了你的人，昨天晚上是谁嫌床窄睡不好觉，残忍的将他的师弟踢下床的？前天晚上是谁借口暑气重人口密度高影响散热，强迫他的师弟扇了一夜的扇子的——更过分的，居然是站在窗口扇，连屋子都不让进的？从我十三岁起你就想方设法连床都不让我睡，这三年都是和草帘草堆草垫相依为命——我怎么就成了你的人？
“喂，你咬够了没有！”夏青雨皱眉训斥，我连忙松口——他的食指上，整齐地多了一拍牙印——这真的不怪我，谁让你一直捂着我的嘴来着……
“阿雨……没想到你背着师傅我居然对你师弟做出了这种事……”师傅痛心疾首，跌跌撞撞地倒在一堆赶来接的美人怀里。平静片刻，又摇摇晃晃走到夏青雨面前，睁着他水汪汪的眼睛，满脸无辜：“阿雨啊……师傅问你：这么多年，师傅教过你武功无数吧？”
“嗯。”
“师傅教过你无月掌，天歆功，舞枫剑……”
“嗯。还有师傅称霸武林的无月内功心法，顺天应地，天人合一，所向披靡……”
“对，这是师傅最引以为傲的心法了。现在只教了你六成，等你再厉害些在将剩下的传授于你……”
“师傅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光是我，夏青雨也被搞糊涂了。
“阿雨啊，”师傅上下打量他一番，顿了一顿，然后，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什么都教你了，唯独没教过你男男之事，你是怎么学会的……”
我感动得热泪满盈：师傅啊，虽然你平时稀里糊涂是非不分经常助纣为虐附和夏青雨欺负我，但这次，总算是说了句为师者当说的话啊——你徒儿是清白的！根本就是夏青雨为了逃避师傅你临时设下的毒计……师傅你真是明辨是非英明神圣……
“正因为没教过你，所以阿雨你经验不足，阿雪肯定会受伤的……哪天师傅亲自传授你些经验……”
“东方无月……”我无力地喊。这种情况下，我如果再叫他师傅，我就不姓夏！我好像本来也不姓夏……，管他那么多，反正我心里惟一的希望之光，被这个笑得乖巧动人的东方某人一点点遮盖了……
“唉，阿雪好可怜，这么小就被吃得死死的……唉，本想着师傅和阿雨共结秦晋之好，但既然被阿雪你捷足先登，师傅只能让步了……阿雪啊，阿雨有技巧不好的地方，你要体谅啊……”
体谅个头！再说，谁看见我一定就是在下边的那个了？不是不是，我在想什么啊……天，我开始考虑是不是晕倒会干脆一点……
“好热闹的聚会啊。”
形未现，笑先闻。屋子里原来闹得沸腾热烈，听到这格外不和谐的笑语，突然安静下来。然后，并不是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屋顶破洞撞坏窗子什么的——一把折扇探路，一身白衫胜雪，一抹浅笑微含，一个翩翩公子从正门，悠哉游哉迈进屋子。
这个公子二十多岁年纪，气度十二分不凡。之所以没将他归到屋里的美青年之列，并非因为他不美，而是因为他太美了……
他的美和师傅不同。硬要说的话，虽然百般不愿意承认，但实话讲，倒是和夏青雨的气质十分相近。应该是所谓的“帅”那一型——别问我为什么不用“帅”非要用“美”——十六年来我没日没夜受师傅的耳濡目染指导调教，对于好看的男人除了“美”之外根本就没学过其他形容词……
“来者何人？”有警惕的人，唯恐他是迟到的竞争者，早已握好手中的兵器——咦？刚才明明被我震掉了，什么时候捡起来的？
“哟，这不是天山派的高建南高掌门么？”白衫人优雅地扇着扇子：“幸会幸会。呀，还有唐门唐青云唐少主……啊，升龙堂龙堂主也来啦……”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下子不警惕都不行了。不单是为了情敌间的竞争——一个众多高手都从未见过的人，居然如此清楚这些人的底细——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自身处于暗处，而那个人，优雅地笑着，从高出俯瞰、监视他们——连我，都有这种感觉。而我有这种感觉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表情和夏青雨一样欠扁……
“众位英雄不用担心。我此来只是为了来找一个人。人找到了，我自然会离开——这位就是传说中的东方无月前辈？晚辈这厢有礼了。”
“我可不记得我有你这么一个追求者——公子贵姓？”师傅突然冷下表情，用他堪比夏天里的雪花一样稀有的严肃语气问。
“我贵姓倒没什么要紧。”白衫公子彬彬有礼地拱手：“不才想向东方前辈讨一个人，不知东方前辈可否应允。”
“如果是我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不过……”师傅冷笑一声：“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东方前辈真是料事如神，被您猜到了。”白衫人大拍马屁——我听了都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猜到，师傅明明什么都没说……
“不介意的话，您的爱徒我带走喽！”白衫人轻松一笑，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是怎么动的，已经从夏青雨的怀里转到了他的怀里……
“我没意见，但要问问我这个徒儿愿不愿意跟你走。”师傅轻轻一笑：“阿雪，你愿意跟他走吗？”
“开什么无月峰玩笑……”我在他怀里挣扎：“我凭什么要跟他走！！”
“哎呀，那就没办法啦。”师傅耸耸肩：“你也看到喽，是我徒儿不愿意跟你走，我也没办法。阿雨，阿雪既然是你的人——英雄救美啊——此时不救，更待何时？”
“流年不利……”夏青雨咬咬牙，无奈地提起汀雨剑：“喂，大白痴！刚才失误被他抢走，这次你自己躲好了！伤了你我可不负责！”
“喂！你是要救我还是害我！”我被白衫人搂在怀里，随着他左躲右闪，颠颠簸簸——这么让夏青雨乱剑砍死的话，我倒不如跟着这个陌生人走了——至少，能再多活一段时间……
六
一生当中，我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师傅没教我武功这件事——不过忍了这么多年了，武功的事我还可以继续强行忍下。但是——为什么连骑马都不教我？
“喂，还要再跑多久……我腰快断了……”马蹄得得，风声烈烈——从无月峰下来后就开始骑马，到现在已经半天时间了。他怎么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总比掉下去摔死好吧。你又不肯让我抱着，忍一忍吧。”白衣飘飘，抢人公子纵马狂奔。他倒爽了，可苦了我这个被捆在马背上吊个半死的人……
“哼，要是真论武功高下，你根本不可能是那些人的对手。卑鄙！”我愤恨抱怨。他倒不以为意：“兵不厌诈。我的目的是抢人，又不是打架。既然有人质在手，我为什么不利用——不过可见，你那个可爱得很的师傅和那个拽得很的师兄倒是很在乎你啊。听到我说再靠近就杀了你的时候，居然真的乖乖把兵器放下了……”
“什么啊。他们是巴不得你把我抢走。”我委屈地低下头，看着地面飞速从我眼前晃过：“师傅和夏青雨从来都只会欺负我——师傅不教我武功，夏青雨总是骂我白痴……落难的时候，还拿我当挡箭牌……现在我不在了，他们就可以开开心心的成亲了。少了我这个拖油瓶，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费心来救我……”
“哎哟，看来你也不笨嘛。分析得头头是道，条理分明。”白衣人真心赞叹，气的我七窍生烟：“喂，再怎么说，那也是我的师傅和师兄——我还没问你呢，你平白无故抢我干什么？是能看还是能吃？”
“吃？呵呵，你的话，吃起来应该会很美味哦……到了。休息一下。”
“喂……你停马的时候难道不能告诉我一声……”忍痛下马，我揉揉被勒出红印的手腕，伸手摸摸头上因为惯性被马背撞出来的包。
“吃什么?”白衣人笑眯眯打开扇子问。
“我不饿，不想吃。”没好气地回答着，我皱眉看着窗边的马儿吃草。
“唉。路途漫漫，估计在接下来的两天之内都找不到客栈喽……”
“我要烤全猪、煎牛肉——肉要七分肥的。再加麻辣鱼、叫化鸡。”不吃白不吃，这可是你主动问我的，不要怪我不客气。
“烤全猪煎牛肉——肉七分肥的？”他询问地问了一句。然后用他欠扁地优雅笑容回答：“没有。”
“没有？那你还那么大方的问我吃什么……”
“这里地势偏僻，能有青菜馒头吃已经不错了。” 他拿起一个馒头 ：“吃完后休息一夜，明早启程，继续南行。”
“我有三个问题想要问你。”咬了口馒头，我口齿不清地问：“一、你到底是什么人？二你抢我到底是为什么？”
“这两个问题我暂时不会回答你。第三个，”他笑眯眯地挟了口青菜。
“第三个……”我鼓起勇气：“我们……住一间房还是两间……”
“这还有什么疑问么？”他放下筷子，双手交叠，浅浅微笑：“当然是一间了。”
不论是荒郊野岭的小客栈，还是繁华之地的大客房，有一点是放之四海皆准的——一间房里，只有一张床。
现在我面临的就是要和这个人贩子同挤一张床的命运。虽然我说我已经历经磨练，一点都不介意将两张桌子并在一起铺上衣服干草睡到天亮，但好心的人贩子说这是不人道的行为，拿着刀子笑眯眯地邀请我上床。盛情难却，我含泪裹紧衣服，战战兢兢缩到床角。人贩子爽快地脱靴脱袜，吹熄蜡烛躺倒床上。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传出了对方酣睡的呼吸声。
月黑风高夜，阿雪逃命时——不要看师傅武功之类的正经事不教我，投毒下药等乱七八糟的勾当我可是学得有模有样。呵呵，死人贩子，抢了无月峰东方无月雷霆万钧英名神勇的二徒弟——夏禅雪，真该替你默哀一分钟——接下来，就在睡梦中迎接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吧啊哈哈哈……
“你想往哪跑啊？”
“啊！”我吓了一跳：眼前黑糊糊的伸过来一颗头，阴森森地笑容在月光的映衬下，格外不像人……
“你你你干什么？好像个鬼一样，吓死人不偿命……”
“哦？吓到你了？那就乖乖睡你的觉，不要打什么歪主意哦！”他微笑着亮了亮手上的刀，倒下去，继续他的美梦。我放下心：哼，到时候谁吓谁还不知道呢。你现在身中的奇毒，正是我根据师傅平时倒在翠胭溪里的保养品为原料，经过多次动物试验研制而成的、无色无嗅，伤人于无形间的——无月峰移梦香！哼，等着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只要入睡超过半个时辰，那就有十个时辰的梦等着你去做……梦醒之时，我早就逃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
七
快逃，快逃，逃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
气喘吁吁地停下奔跑的脚步，我扶住膝盖，不停回望：还好，拼命逃了这么久，看样子已经逃到人贩子的追踪范围之外了……呼，真是累死我了。夏禅雪长到了十六岁，除了被夏青雨追赶之外，还从没跑过这么远的路……话说回来，夏青雨和师傅真的会循着我一路上留下的暗号，追踪我而来，把我救回去么？越想夏青雨当时的态度，师傅当时的表情……越像是一幅如释重负，热山芋终于脱手的感觉……这样说的话，他们能下山来救我的可能……是几乎没有可能……
沮丧地坐在地上，手里搓着草叶：真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师傅还好说，顶多是不教我武功，放任我自生自灭罢了。可夏青雨呢？我与他无怨无仇，为什么从我能记事起，他给我留下的印象除了他欺负我，就是我被他欺负……他惹的祸最后都会变成我惹的，我做的好事最后都会变成他做的。偏偏我那个天真可爱不谙世事——至少在今天之前、我看到那些美人之前，一直是这样的形象的师傅，我说什么都不相信，夏青雨说的连乌龟被我溺死这种天方夜谭也会深信不疑——现在看来，也许从那个时候起，师傅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嫁给夏青雨，迟早把我这个碍眼的拖油瓶儿处理掉……
我哀怨地抬起眼，摸摸眼前正在悠闲吃草的青骢马：“马儿啊马儿，你要是能说话多好……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会这么可怜……从小被父母遗弃，长大了还要被师傅和师兄欺负……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你的错误就在于你生得太漂亮了……”
我猛然屏住呼吸，半盏茶的时间后抓狂大叫：“天啊！！见鬼啦！马儿居然会说话……”神经错乱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转身想跑，又突然停下：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还有，这匹马，看起来好面善的样子……啊！！！我突然失声惨叫起来：这正是人贩子将我劫走，吊得我半死不活的那匹马……这么说的话，我无月峰迷路王的称号，在这个时刻发挥作用了——也就是说，我跑了十万八千里，转了N圈，又跑回原地……天王老爷，观音菩萨，拜托你们显显灵，让我当场昏死过去吧……
“不是马儿会说话哦，是马儿的主人。”人贩子眯着他一双笑眼，摇着扇子，从马后走出来，边走边打着呵欠：“啊……托你的福，这一觉睡得可真是香甜……累坏了吧？天马上就亮了，趁还有点时间，赶快回去休息休息吧。”
“你已经醒了？”我有些惊异。
“不然呢？你以为我在梦游？”
“不是……奇怪，怎么没反应……”我被他拎小鸡一样拎回了客栈，心里还在暗自奇怪：为确保起见，除了移梦香之外，我还给他加了点惧离散——顾名思义，就是会让人产生一种见到自己最惧怕之人的幻觉，从而让对方逃到十万八千里去的毒药——看他现在的反应，难道是从来没有过害怕的人？不可能……我一生只见过两个人，两个人都怕；他身处外面的花花世界，见到的人应该比我多得多，怕的人也应该很多才是啊……哎呀，好痛！喂，拜托你轻点好不好？床褥虽然是软的，可床板是硬的呀！你这样扔下去，把床砸出窟窿来我可不负责赔……
“你就这么想从我身边逃走么？”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奇怪，眼睛在黑夜里，似窗外明星般闪烁。
“我……其实……”
“你以为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他突然扑上来，紧紧压住我，手捏着我的下巴：“为了你这张脸……为了你那天地为之变色的惊艳一笑，为了你垂眼蹙眉的那一抹风姿……你可知道，我想了多少年，梦了多少年，盼了多少年！”
“喂!手松开……你突然说这些吐死人的话干吗……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啊……”呼吸困难地挣扎着，心里突然一寒：难不成，我下错药了？我给他下的不是惧离散，而是恋思散？
不要啊……我暗暗叫苦：恋思散，顾名思义，就是会让对方把自己当成是自己心中最恋慕，最想见的人……完了，这下子，他就是死也不会放过我了……以师傅研制出的药效看，不持续个三五日是不会失效的……
“十八年了……你可知道，十八年前，一个九岁的少年，如遇天仙般，在天澄池边，呆呆伫立了一整夜……只因为他不愿忘记，那给了他一生震撼的一瞥——从那以后，少年每日每夜的工作，就是寻找他心中的天人——你能想象，当他听到江湖上的传说，得知他心中的天人的名字时，该是何等兴奋激动！你能想象，当他得知他心中的天人要下嫁于他的徒弟时，该是何等的失望愤怒！”
“难道……”我惊异地盯着他悲伤的神情：难不成，他心中的天人，就是我那个到处留情风流得不象话的——
“东方无月！”
异口同声呼出师傅的大号，为情所困的人贩子已经不给我解释澄清的机会，嘴唇被他灼热的气息牢牢封住——短短一天之内，居然两度被男人强吻——夏禅雪啊，你交的这是什么狗屁桃花运啊……
№1 ☆☆☆ 清响于2005-10-01 13:05:1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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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这个吻真是缠绵悱恻，天地动容；呼吸困难，脸色青紫……
等人贩子终于吻够了，意犹未尽地松口时，我早剩下半条命在了。但是，拼了这半条命，我也要向这个痴心人问清楚：你暗恋的既然是我师傅东方无月，为什么要抓我？
“你说你的二徒弟么？”他微笑着摸着我的头发：“不这样的话，我要如何才能将你引下山；不这样的话，我可能要一辈子在传说和仰望中，遥想你的身姿了……你知不知道，方才在碧竹轩里，离你那样的近，我强忍心中的激动和喜悦是多么艰难……我只盼着你能多看我一眼，如果掠了你的徒儿，我这微小的目的便有实现的可能……只是，我没想到，能实现得这样快——阿月，我可以这样叫你么？我暗中仰慕你，爱你十八年，只盼着能像今日这样，摸着你柔软墨黑的秀发，抚着你白皙滑腻的肌肤，吻着你温润红艳的嘴唇，与你共效于飞，永生相随……”
你想这样，我可不想啊！哭笑不得地躲着他的手：这如果是师傅，估计早就心中大喜脱衣上床了——可关键是，虽然在他的眼里我是东方无月，可我本人却是东方无月的徒弟——夏禅雪啊！既是我们长得像，既是药效再如何威力大……总之，已经失去一次的清白，绝对要保住！决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更危险的是，上次还可以说是为了应急编造出来的，这次，恐怕真的是有保不住的危险了……
“喂，这个只是***，不是***……你你你不要这个样子啊……”手被他用碎布绑紧拉到头上，身上的寒意一点点加浓——也就是说，衣服一件件地被他剥走了……
“对我来说，只要看到你的微笑，就比下了任何***还厉害……虽然我以你的徒儿相要挟，逼你下山的手段的确不甚光彩，可是，为了得到你，我没有别的办法了。阿月，原谅我，我爱你啊……”
他的表情并不似欲火焚身难以自持，反而是泛着抹淡淡的哀伤和迷惘，与日间所见那一双无所谓的笑眼，竟大不相同。我轻叹一声：师傅啊师傅，你看你造的这个孽。世间还不知有多少痴男怨男，暗地里为你倾心憔悴……光这一个已经够受了，再加上别人，你徒儿我就不够人家抢的了！
“那个……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尽量拖延着时间，我不得不承认：在我的心里，还抱着个微弱的希望：夏青雨，你既然已经那么说过，至少，在表面上，也要对我好一点吧？现在你对外宣称的“爱人”被人误认，马上就要成为“人家的人”了，我们师兄弟十六年，难道一点心灵感应都没有么？拜托，快来救救我啊……
“我的名字……”他淡淡一笑，月光下，越发清秀俊朗：“其实我不想你知道。只希望，你能记住我这个人……”
“我已经记住了……”忙不迭地应着，挣扎着想把手腕上的束缚挣掉。无奈失控的人做事往往很绝决——他绑的，好像是死扣……
“无月……对不起……”他似乎很痛苦地低吟一声，扶住头，脸上的表情是遭遇了什么锥心疼痛的扭曲。悲哀地看我一眼，他摇摇晃晃地跌倒在我身上。
“喂……你没事吧？”我吓了一跳：该不会是药下多了，产生副作用？要不就是心里太激动了导致行为失常……
“夏禅雪，快躲开！”
一声厉喝，我早已反射性地翻了个身，滚到一边去——多年欺压也不是全无用处，比方说在这种危机时刻，一定要反射快于思考——而这一能力，夏青雨已经在我身上训练了十六年了。
“雨滴残荷！”汀雨剑从上方飞来，直指人贩子的方向。人贩子勉强起身，拉出床边的剑荡开这一击。夏青雨冷笑一声，不待对方有缓和之机，第二式已出：“雨打芭蕉！”一时剑尖点点，分化成虚光暗影无数，看得我头晕眼花，一个不留神，挣扎着想把手腕上的束缚脱掉的动作太激烈，正滚到了夏青雨的攻击范围之内——眼见着夏青雨来不及收回汀雨剑，我绝望地闭上眼：筛子啊筛子，你料不到有一天，我也会和你成为双胞胎兄弟吧……
“小心！”两声惊讶的呼喊重叠在一起。周围叮当作响的声音归于平寂后，我意外地发现原来我还活着。惊喜地睁眼，却看到人贩子脸色惨白，紧紧抱着我。见我睁眼，不由欣然微笑：“无月……你抱起来的感觉真……好……”
“喂！你怎么了？”我抓住他软软垂下的手。他一双笑眼再无力睁开，呼吸微弱。我不知所措地抬起头，却看见夏青雨皱着眉，依然保持着持剑的姿势——剑的那一端，深深刺进了人贩子左肩。
“阿雪，你有没有受伤？”他松开手，从人贩子怀里拉起我：“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我没事……”茫然地盯着人贩子苍白的笑容，心里突然一阵酸楚：他为了师傅，甚至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而我呢，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待我若此？
“夏青雨……拜托你，救救他……”揉揉酸涩的鼻子，我低声提出要求。
“我压根也没想杀他——不然，剑就不是刺在肩膀上了。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会如此维护你……”
“不……”我摇摇头，偷偷擦着眼角顾影自怜的泪水：“他的眼里，看到的不是我……”
九
夏青雨说的没错——他还算有点良心。人贩子的剑伤虽然不浅，但没有刺中要害。夏青雨从我身上好一阵搜刮，搜出了一堆瓶瓶罐罐，凑近鼻子嗅来嗅去的，找了几瓶。帮人贩子上好药，包扎好伤口，天色已经大亮了。
“哼，亏你还有点人性，知道赶来救你的师弟……不对，我受了你十六年的欺负，从来没见你对我和颜悦色过。现在居然好心救我——以为我很好骗么？肯定有什么阴谋……”闷闷地坐在一旁，看他将被子盖到熟睡中的人贩子身上：“不过你既然能找到我，也就证明了我做暗号的本事不一般——哼，师傅什么都教你，根本都不管我——那又如何？我也能靠我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就算你不来，区区人贩子我照样可以摆平……”
“说够了没有？”他皱眉起身，高大的身影挪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垂下眼，摸摸腕子上的淤肿，又默默放下，转过身去：“你饿不饿？我去弄东西给你吃。”
“啊？”我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抹抹脸上半干不干的泪痕：“真的?你居然也有对我这么好的时候……”以前，在无月峰的时候，师傅睡起懒觉来连镜子都可以不照，都是我辛辛苦苦，大清早的起床做饭。做好饭后去挑水，打柴，洗衣，然后又是做饭挑水打柴洗衣……
“什么真的假的，要吃就吃，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他似乎有些不高兴，背对着我，语气很不耐烦。
“吃吃，当然要吃。前提是你可不能在饭菜里下什么巴豆泻药的害我……”
“不相信就别吃。”他冷冷地走到门口：“还有，快把脸洗干净。难看死了——对了，你那个白色药瓶里装的是消肿药，擦在手腕上——见了师傅，我可不想不好交待。”
“师傅……他还想着我啊……”不提师傅还好，一提这些委屈就一股脑涌上心头：“你们不是要成亲了么？新郎不去陪新……郎，倒想起我这个拖油瓶了……”
“师傅胡闹的，你也相信？”他突然转过身，好像有些生气的样子：“我都那么跟师傅说了，你还不明白么？”
“我当然明白！”我也激动地站起来：“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夏青雨，忍了你十六年，看在师傅的份上，看在你是我师兄的份上，我逆来顺受，从不反抗——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反抗了还不如不反抗——但是，我也是有尊严的！我也是有脾气的！我不可能永远容忍你！你说别的倒还好，为什么要侮辱我的清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存心破坏我的名声是不是？你存心让我难堪是不是？你存心，存心……”实在是想不起来他还存了什么心，总之以我十六年的经历来看，八成不是什么好心。
“你真是这么想的？”夏青雨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奇怪。也许是我的错觉——他的语气好像有些失望。
“当然。”我点头。
“你就这么讨厌嫁给我？”
“没错。”我再点头。
“和让你嫁给师傅比呢？”
“那还是嫁给你好了……”我毫不犹豫冲口而出：真要是嫁给师傅，我的下场恐怕是被众多情敌乱剑砍死了。
“唉……你呀……”他叹了口气，转身出去：“我去弄些吃的来。你好好看着这个人——他在中剑之前，好像受过什么严重的内伤，不然，我也未必能伤得了他——哼，要不是想等他醒了问他抢你的目的，才不会这么好心救他。”
“知道啦。”我挥挥手。夏青雨看我一眼，推门出去。我转过身，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人贩子睡得正沉，脸色依然苍白，浓密的睫毛不时微微抖动——这么看起来，他的眉眼倒真和夏青雨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略比夏青雨秀气些。好奇地伸出手指，蹭蹭他的睫毛：真不知道，这么一个看似漫不经心的人，怎么会对师傅一往情深，还一恋就恋了十八年——十八年前，他才九岁，果然是小孩子的执念啊。
“月……阿月……水……”
他突然皱眉，嘴唇翕合。我连忙拿过水杯，倒了半杯水，扶起他的头，将杯子凑到他唇边：“来，慢慢喝哦……小心不要呛到哦……呛死了夏青雨可是不会放过我的哦……哎呀，你干什么……唔……”
冷不防被他偷袭，杯子掉在地上。头被他拉近，以鸵鸟扎地的姿势被他吻住嘴唇：骗子，你不是说要喝水吗？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口水和水毕竟是不一样的啊……
“夏禅雪！！”
完了完了……真是越忙越乱。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夏青雨你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回来……虽然一点都不是我自愿，但和人贩子有染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啊！
果然，在一阵器皿掉在地上噼里啪啦之后，胳膊一痛，被夏青雨强行拉开。人贩子笑得有些虚弱，却毫无惧色地看面对着夏青雨指在喉咙的剑。
“你到底是什么人？”剑梢一挑，又逼近皮肉三分。
“你管我是什么人。”人贩子悠然应道：“你不珍惜，难道还不准别人珍惜吗？真是个霸道的徒弟呢……”
“珍惜？”夏青雨眉头一挑：“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敢口口声声说珍惜他——你要是知道他究竟有多笨，跑都来不及！”
“你就了解他么？”人贩子毫不示弱：“你若真了解他，为什么昨日当堂拒绝了他的美意，还用你的师弟当借口，伤他的心呢？”
“你说什么？”夏青雨听得雾水一头，转过头看着我，收回剑，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夏禅雪！你往哪儿跑？”
惯用的伎俩被识破，我只好搬用师傅的绝招，堆起满脸乖巧可爱的笑容，忽闪忽闪眨眨眼，用最最无辜的语气：“师兄啊，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在一家只有青菜豆腐可供应的小破客栈里，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夏青雨眼睛没我大，但按习惯是他瞪我。我则努力睁圆了眼睛，狠狠瞪着斜倚在床，手托香腮，一脸陶醉看着我的人贩子——看什么看？都是因为你，我的早饭都泡汤了……
“我说，”夏青雨打破沉默，咬牙挤出几个字：“这个药什么时候失效？”
“不知道。”我无奈地耸耸肩：“不过，我半年前曾在一只刚生下来就死了妈妈的小松鼠身上用过这个恋思散，结果一直到昨天它还在跟着我……”
“那，人呢？”夏青雨似乎极不情愿将病榻上的公子称为“人” ，说的时候牙齿咔咔响。
“人？估计药效没有那么强……有可能三五天，也有可能三五十天……哎呀有什么关系，反正这药是师傅研究出来的，我们带他回无月峰找师傅不就好了？师傅一定有解药的——然后就是他们俩的事了，和我没关系……”
“水平那么烂也敢下药，真不愧是师傅教出来的……我们不用再回无月峰了。”
“为什么？”
“你以为师傅惹出这么大的祸，还能安安稳稳在无月峰呆下去吗？”夏青雨又咬了咬牙：“我们可爱的师傅，在你被抢走后，以上厕所为由，早逃得无影无踪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大半夜的逃下山？”
“嗯，师傅钦定的候选人，不逃肯定会被那些美人拆得骨头都不剩的……这么说，我们岂不是无家可归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师傅，把他的‘终身大事’——还有这个人的事解决。至于你……”夏青雨似乎很头疼地忍着没发火：“事先可要提醒你一句：自己照顾好自己。要是敢给我添什么麻烦，半路把你扔到森林里去！”
什么？夏青雨你好狠的心啊，明明知道我是天生迷路王——把我扔进森林，那我这一辈子就要和丛林野人为伍了……
十
就这样，我，夏青雨，还有一个自称叫关瑞陵的人贩子，开始了寻找那个祸害师傅的艰辛历程。事实证明夏青雨之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即使我自己不照顾好自己，也自有人照顾得妥帖周到——关瑞陵关大公子眼里心里装的全都是我……师傅，而身为替身的我则代替师傅领受了关大公子的浓情蜜意——
我想吃鱼，关瑞陵从抓到杀再到做全部一手包办。做好后细心地剔骨挑刺，取每条鱼最好的一段肉，吹得不烫不凉时，亲手用筷子夹着送到我嘴里；
我想洗澡，关瑞陵亲自伐木，劈成板子钉成澡盆，剩下的木料当柴烧。烧好水后，一个大男人挽着个篮子去采花，满满撒了一澡盆，差点没把我熏死；
我困了想睡觉，关瑞陵点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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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清响于2005-10-04 15:29:31留言☆☆☆
一
师傅一生之中，只收了两个徒弟。
一个是捡来的。据师傅说那时正当三伏天，天气闷热异常。烈日当头，蝉雀懒鸣，杨柳生烟。师傅热极无聊找了个山泉洗澡，发现了岩石下阴凉处布单包裹的小娃娃。就当师傅抱起这个小娃娃的一刹那，奇迹发生了。霎时间天也暮地也暮，乌云密集，狂风大作，久旱的天气头一次下了场好雨。一个时辰过后雨停风歇，放眼望去千峰叠翠万壑凝烟，一时山清水秀万物复苏。师傅大喜过望，以为是雷公转世了，乐巅巅地将这个小娃娃抱回无月山。因为是在夏天捡到的，捡到他的那天又下了场一洗天下青碧色的、不该在那个时候下的雨，师傅便很诗意地将小娃娃取名为夏青雨。是为大徒弟。另一个徒弟，也就是二徒弟，也是捡来的。这个徒弟就是我，夏禅雪。
关于这个名字，从我懂事起就开始了长达十多年之久的据理力争。我坚持不懈地向师傅抗议：我也是夏天捡来的，捡我的那天也下雨了，为什么我的名字要叫夏禅雪？师傅通常是很镇静地喝口茶——如果正赶上他做他最喜欢的事情——在翠胭溪上钓小绿毛乌龟的时候，他通常是很镇静地打个呵欠，然后笑眯眯地说阿雪啊，这不能怪师傅。谁让我先捡到阿雨呢？要怪就怪他抢了你的名字，师傅也没办法。再说，你这名字多好听啊，尤其是那个禅字，意境悠远神秘，多有创意啊！我听了差点没掉到溪水里去：哄你的绿毛乌龟去吧，还不是因为我是从一个破庙里捡来的——更变本加厉的是居然还是个土地庙。因为这，我开始隐隐怀恨将我遗弃的父母：你们就不能挑个风雅点的禅堂寺院之类的地方扔。
除去这个女气十足的名字给我带来的无尽烦恼不提，更加不公平的是同样身为师傅的徒弟，我和夏青雨的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举例说明：在师傅的精心调教下，我钓无月山特产小绿毛龟的水平甚至比师傅还要强。在溪边蹲上不到半个时辰，竹篓里就已经爬满了绿壳的小家伙，还能捎带着钓到可以喂上三天的小鱼当龟食。
除了钓龟，师傅还教了我很多非常有用的技巧，比如说教青蛙跳远啦，训练鹦鹉说“师傅是个大美人”之类的话啦。最厉害的，是可以根据山林里松鼠掉下的毛的长度，色泽，手感来判断松鼠的年纪。就这样，寒暑交替，十六年过去了。我迅速成长成一个除了武功什么都会的绝世高手，而夏青雨却只能无聊地扯着树叶抱怨“这个舞枫剑法怎么只有十三级，我两天就练到头真没劲”或者是“无月山上除了师傅就没有别的人了师傅又整天的钓乌龟逗鸟打猎想练习都找不到对手啊烦啊烦啊”之类。我听后异常悲愤：难道我不是人么？就算不会武功也不是我的过错啊，谁知道那个脑子进了水的超级自恋狂男人是怎么想的，我也是他的徒弟呀！
罢了罢了，多年心酸岂能一时说清。我回过神，悠悠长叹一声，凝神屏息，专著地继续我的工作。话说回来，师傅明明是叫了夏青雨和我一起蹲坑守候的，怎么日头当午了还没来。不过我也习惯了，夏青雨放我鸽子也不是一回两回，哪次他要是真准时了，不是我发烧就是他发烧。
其实夏青雨也没什么不好。作为师傅的大徒弟，他几乎是分毫不差地继承了师傅的一切优秀基因，从里到外，从武功到性格，包括超级自恋自大自我陶醉。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师傅那一套雷公转世的说辞只是为了掩饰他年少无知而犯下的某种过失，可是这个怀疑谁都可以问得理直气壮，唯独我不能。因为夏青雨继承了师傅的一切优秀基因，偏偏只剩下一样给我：容貌。这也是我为何将一切归咎于我那个女气的名字的原因。
不知老天哪个地方没安排好，我越长越像师傅。所以我的怀疑就明显底气不足，说出来十个有十个半以为我是在说我自己。师傅对此也甚感疑惑。他花了十二年时间才说服夏青雨，终于让他相信了他一直叫“师妹”的人事实上是他“师弟”。夏青雨又花了两年适应纠正的时间，我这段屈辱的历史才算彻底结束。
“怎么还不到……”我越等越火大，越等越委屈：真是看我好欺负。当了我十几年的师兄，别说什么表率作用，最起码的照顾师弟的义务都没尽到。不但没尽到，甚至还变本加厉——在我六岁时，因为师傅的爱龟小青犯了师兄名讳，被他一怒之下，趁师傅不备捞出，煮熟吃掉。结果是他向师傅告状说小青被我残忍地捏着脖子浸到水里，活活淹死后抛尸灭迹。师傅信以为真，悲恸欲绝，在严厉地处罚了我之后，扑到夏青雨怀里大放悲声。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把夏青雨的衣服彻彻底低浆洗了一遍。也是我胸襟宽广，师傅罚了我什么居然忘记了。只有一件事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乌龟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淹死？
正思考到第三十六种方法时，林子中一阵响动——终于，猎物要出现了！我精神高度紧张地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盯着前方——据师父说，上百年难遇的千古奇兽，将会在今天出现在无岳峰的无花林里。而这头千古奇兽奇就奇在长了身绮丽无比手感上乘轻柔保暖的皮毛——师父面带陶醉地说出这些话时我狠狠黑线了一把：既然是上百年难遇，师傅你亲眼见过吗？师傅笑眼弯弯：当然没有。传说嘛。没有空穴来风的事，既然前人都这么说，那一定有喽！
快出来了……我捏紧拳头：好，夏青雨你爱来不来，大不了我一个人搞定，顺便可以向师傅证明我也不是那么无能的——虽然向一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无能的人证明这件事，好像没什么必要……
“唰！”林木响动，我一跃而起：没错！耳朵长长，尾巴短短，眼睛小小，嘴巴尖尖——完全符合师傅的描述！呵呵，乖乖听话，为你能成为师傅身上一件披风的命运自豪吧……等一下……耳朵长长，尾巴短短……红红的眼睛，尖尖的嘴巴，还有一身雪白的皮毛——这个，这个这个……这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千古奇兽——无月峰长毛兔么？
“师傅啊……”我仰头，无奈地哀叹一声：你什么都告诉我了，偏偏没告诉我这只兔子有……这么肥啊……
“乖，小兔子乖乖，不要过来……我给你吃无月峰特产无根胡萝卜……无叶白菜……啊！你想吃什么都行，千万不要吃我呀……”哀嚎一声，我毫无形象地转身连滚带爬：天，知道的是兔子在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地震了……
不要啊……讨厌，森林里没事长这么多树根干嘛——我以狗扑骨头的姿势绊倒在地，暗地抱怨。后方，那只耳朵长长尾巴短短眼睛小小嘴巴尖尖，却足足有两头熊高、二十头熊宽，二百头熊重的兔子，欢天喜地地扑腾着它短小可爱，对我而言却好比树干一样的腿，向我扑来。完了……师傅啊……我才十六岁啊……大好年华啊……我绝望地闭上眼，打算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只营养过剩的兔子压死的人……
二
二十米……十米……五米……一米……嗯？
慢慢睁开眼，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兔子，突然在离我还有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红红的眼睛眨了眨后便合上，再也不动了。
好险……我抚住胸口，长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肯定是吃的太多，又一百多年没运动过，累得跑不动了……
“什么累得跑不动，笨蛋。”我猛然抬头，怒目横视：“你说谁是笨蛋，夏青雨！”
没错，从一出生就成为了这个故事主角，继而猛地压迫我这个可怜师弟的邪恶男人——夏青雨，终于千呼万唤，闪亮登场了。他高高站在树上，双手抱肩，冷笑着看着我的狼狈相。
“喂， 你站那么高干什么。”很没面子地从地上爬起，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我没好气地问。
“不站这么高，那么大的东西，怎么往它头上发催眠箭啊。”他笑得很坦然。
“等等，你说催眠箭？”我停手。
“是啊，不然你真以为它是累得跑不动了？”
“也就是说它现在睡着了？”
“正是。”
我心里一阵恶寒：睡着了——也就是说，这么大的东西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也就是说，这么大的身体完全没有支撑……也就是说……
“啊！！夏青雨你这个混……”
“蛋”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迅速扩大的阴影劈头而来，伴随着的还有兔子毛茸茸的前胸……
人说名字起得越没水准，人的命的就越硬越好养。从我侥幸没被超肥长毛兔压死的结果来看，可见我这个名字真是烂到连小狗都不会用了。
“你怎么现在才到……还有，你就不能顾全一下你唯一一个师弟的安全吗？”
“你？”他冷冷看了我一眼：“我可不承认有什么师弟——要是说超级笨蛋加超超级白痴跟班的话，我倒可以勉强承认有一个。”
“夏青雨……”我脸色发青：“再怎么说我也是很努力为师傅完成任务的……”虽然最后将兔子制服的是夏青雨，但如果没有我之前的只身诱敌，他能这样轻易捞到最后的胜利吗？
“所以才说你是超级笨蛋加超超级白痴的嘛。”他更加不屑地冷笑：“等你一个人能抓到的时候，无月山都变成无月海了。”说话间，他从身后揪出一只活蹦乱跳的东西：耳朵短短，尾巴长长，嘴巴小小，眼睛尖尖……
“这个是什么东西？”我问。
“千古奇兽：无月峰赤毛兔狐。”
“这个是千古奇兽，那那边地上的是什么？”我黑着眼睛指指身后的大白熊一样睡死的东西。
“看还看不出来，当然是长毛兔了。”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你等到了一只兔子，而不是我手里这只兔狐。”
“不过是将它们的体貌特征记反了而已……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动物嘛……”我小声抱怨，跟在夏青雨身后，搓动指尖——因为兔子的事，被夏青雨好一顿冷嘲热讽，说我连兔子都认不出来，枉费我做了十六年的人。我当即反驳说谁见过这么大的兔子，明显就是个怪物嘛。夏青雨冷笑：这个不过是不小心喝了翠胭溪的水才变异成这样的。师傅没事就往翠胭溪里倒他驻颜美容的试验品，兔子喝了还能叫兔子那才怪了呢。话说回来，你知道师傅为什么要让你去做这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喂，谁说我一定完不成？瞧不起人是不是？”我意识到他话里的不对，悲愤地喊。
“哎呀还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我认识你都十六年了。”夏青雨毫不在意地继续：“不止如此，还同时叫我们两人一起……”
“我又不是师傅，我怎么会知道……”我委屈。他看了我一眼，叹气：“就知道问你也没用，你要能分析出来，那无月峰超级笨蛋超超级白痴的称号岂不让给我了。”
“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张口闭口的笨蛋白痴叫我好不好……”我无力地乞求。在一切事物名前冠以“无月峰”的名号是本门门规，不然就不会有这么多普普通通的东西会成为“无月峰特产”了。而制定这个变态门规的就是我们可亲可敬又可爱的师傅——东方无月。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师傅和我讲到无月山的来历：阿雪啊，你知道这座山为什么叫无月山吗？我老老实实的答不知道。师傅轻轻眯起眼，陶醉地望着远方：因为有师傅在呀。师傅太漂亮了，光芒把月亮都给掩盖了……所谓避月羞花，真难为古人怎么想到是我的……喂，阿雪，你怎么吐了？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师傅同时把我们两人支开，一定有什么阴谋……”他放慢了脚步，凝神思考。我仔细想了想，赞同的点头——虽然我和夏青雨生辰不合八字犯相，但在一件事上却总是能达成惊人的一致——那就是师傅。
我们对将我们收留，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把我们喂大——啊，不，是养大——的师傅，都怀有着同样的，如大海般深沉，如星空般深邃，如蓝天般深远的浓厚感情——无奈。
比如在这个时候，太阳当头照花儿对我笑——如果无花林里有花的话一定是这个样子。而现在的情况只是假设加想象而已——无花林里要是有花，那我这个天下最烂名字的称号也要让位给它了。继续——比如在这个时候，要让师傅一人独处还不如毁了他的容——这个时候如果没有我和夏青雨在身边的话，他叫也会叫死——因为没人能在第一时间，趁他午睡结束的时候将镜子递给他照。由此可见，我们这位东方大美人如果不是在无月峰而是在江湖武林上混的话，世间的人要承受多少额外的苦难啊。
“没错，一定有什么阴谋……所以才要把我们支开……”我豁然开朗。夏青雨冷冷看了我一眼：“把我支开是怕我知道，把你支开是因为怕你添麻烦——支开我们的目的是不同的，这点你最好搞清楚。”他回头，大步流星向碧竹轩走去：“总之趁来得及，赶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还有你，身上还粘着兔子毛呢，笨蛋。”
哼……我用力拍掉身上的白毛，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夏青雨，做人不能太狂妄。总有一天要你好看的时候！
“师傅，师傅你在吗？”人未进堂声先闻。刚到门口，我就迫不及待地喊——不是怕师傅出了什么意外，而是怕万一师傅一时想不开去祸害人间，我这个做徒儿的也要跟着遭殃啊。
“阿雪你回来啦。啊，连阿雨也回来了……”由见到我的开心转变成见到夏青雨的诡异，敬爱的师傅翘起他精巧红润的小嘴，用他惯用的杀人——啊不，是撒娇语气道：“你们来得正好……啊？小兔狐被你们抓到了？真是……早知道就派大兔狐去了，还能拖延一段时间……”
“东方无月……”身后传来夏青雨上牙下牙交错的优美声音：“你说，这只小东西是你养的？”
“嗯……不，不是，只是我的一个朋友而已，朋友……”师傅心虚地陪笑。
“也就是说根本就没什么百年难遇的奇兽？”摩擦的声音加剧。
“没有……唉，兔狐也算是奇兽嘛……啊呀阿雨你不要这么较真好不好……还有，对师傅要有礼貌啦，怎么能随随便便叫人家名字……”
“东方无月……”夏青雨额前青筋凸露：“我只问你一次：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那个……阿雨……阿雪……你们不要这个样子看我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师傅委委屈屈地抽泣，习惯性地又要往夏青雨怀里扑。
“不许撒娇！”夏青雨一声厉喝，将师傅吓了回去。就在这时，几道寒光闪过，从师傅身后，东西南北四个不同的方向，射出长刀短刀飞刀长箭短箭飞箭等花样不等式样繁多的暗器，直直向夏青雨飞来。同时传来的还有大合唱般整齐一致的呵斥：“不得无礼！”
注释：关于无月美人向翠胭溪里倒的东西，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就叫激素……
三
“不得无礼！”
被这等声势浩大的呵斥吓到的不止夏青雨，还有我——要知道，包括师傅在内，还没有人敢对夏青雨用这种命令式呢。其实也没什么奇怪。因为我们久居山林，每天能遇到的，来来去去也就这么三个人而已。师傅VS夏青雨——与其说是师傅教导夏青雨，还不如反过来。我VS夏青雨——如上，大家也看到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但问题就在于夏青雨只见过这么两个人，还是在他管辖范围的两个人。所以，当他听到有人对他使用他平时用来对付我和师傅的话时，不由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拔出腰间的汀雨剑。叮叮当当一阵响声过后，地下落满了各色兵器。夏青雨挥剑直冲向屋里：“刚才都有谁说话了？”
“阿雨不要啊……”师傅死死拖住夏青雨的大腿，可惜因为身体过于单薄，被发了威的山猪一样的夏青雨拖麻袋一样拖进了里堂。我无奈地唤声师傅，阻止不利，一并被拖了进去。
“哦，你就是阿月的徒弟夏青雨？”进了里堂，我倒吸一口冷气：在我十六年的生命中，还没有同时见过这么多人。而且，是这么多……美人……
吐归吐，恶心归恶心，除去自恋这点不提，师傅的美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不是说因为我除了夏青雨和师傅谁都没见过就说他美——虽然遁世而居，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审美观点还是有的。所以虽然每天睁眼闭眼天天见，足足看了十六年，偶尔还是会为师傅露出的惊艳而心跳不已。现在，一个一生只见过一个美人的十六岁少年，一下子看到一屋子美人，流鼻血是很正常的……不是我非要为我的鼻血找借口——夏青雨明明也看得目瞪口呆……
“师傅……”夏青雨回过神，看着脚下可怜巴巴望着他的师傅：“这是怎么回事？”
“阿雨啊……真的不关师傅的事啦……”师傅好像终于放弃抵抗，说得有气无力。
“怎么，阿月，你还没有告诉你这位徒儿？”为首的一位美青年冷冷抱肩：“那好，我替你告诉他好了。”美青年将剑拄在地上：“前几天，江湖里鸡飞狗跳乌烟瘴气闹得不可开交，原因就是这个。”美青年扔出一张红色的纸单，好像是请柬之类的东西。夏青雨捡起来，看着看着，脸色慢慢变白，又由白变绿，最后变成惨绿色。
“这个……是谁发的？”夏青雨咬牙切齿，挥动着手里的请柬。美青年冷笑一声：“谁？落款不是写得清清楚楚。难道是夏公子不愿承认所以无视？”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夏青雨也冷笑一声，回身，步步逼近师傅：“东方无月……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清楚，无月峰碧竹轩就是师傅你在阴间每年庆生的地方……”
“阿雨啊，不要啦……”师傅步步后退，左顾右盼，抓住了我这棵救命草：“阿雪，快救救师傅……啊，阿雪你不要跑啊！”
我刚要迈出门槛的脚被迫保持着举在空中的姿势，进退两难——趁乱逃离战场的计划被我可爱的师傅一举粉碎。我欲哭无泪：师傅啊，不是徒儿不帮你，看到夏青雨那个表情，我深深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大事不妙啊。所以，师傅您请节哀顺便……
“不许跑！”夏青雨厉声一喝，我正犹豫不决的脚立刻收了回来，乖乖走到师傅身边。
“夏公子有什么好说的吗？”美青年横眉竖目，明显流露出强忍不满的神色。
“我能有什么话好说。”夏青雨彬彬有礼，温文一笑，双手抱拳：“家师生性天真活泼，平日最喜欢恶作剧捉弄他两个徒儿。今日做出这样的事，想必也是孩童心起，玩笑罢了。还望各位武林高手侠客豪杰见谅，万勿当真才是。”
“不是我们想当真，”另一位美中年也开口：“实在是我们不想当真也不行啊——全江湖上下，有谁不知道貌若天仙的天下第一美人——东方无月的？‘青冢坟前不长草，貂禅变做井下魂。西子相形无颜色，太真遮面放悲声’——这在江湖流传最久的美丽传说，讲的就是他啊！”
“你看你看！”师傅笑逐颜开，拉着我的衣袖：“不是师傅自夸，有诗为证呢！”
“师傅……”我脸色发黑地看着他：“人家说的好像是……四大美……女啊！”我特意加重了“女”字。
“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美人嘛。”师傅毫不在意：“不是这样，今天你能看到这么多美人同聚一堂的壮观景象么？他们可都是因为师傅威名远播，慕名而来的……”
“你还敢说！”夏青雨咬牙撕碎了请柬：“亏你想得出来——谁～答～应～要～娶～你～的？”
我正呆呆听着师傅悉数他的丰功伟绩，冷不防夏青雨惊雷一声平地起，震得我两耳轰鸣，目瞪口呆——我我我没听错吧？娶娶娶师傅？一个时辰后，我终于反应过来，不由热泪盈眶悲喜交加：夏青雨啊夏青雨，你也有今天！！
“什么？阿雨你不喜欢师傅？你不答应师傅？”师傅眼中噙满委屈的泪花：“可师傅请柬都已经下了……天下武林豪杰都来了……你当场回绝，叫师傅的面子往哪里摆呀……”
“阿月，我们不是为了这个来的！”激动的声音此起彼伏。然后，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恢宏庞大的劝谏场面：
美中年义正词严：“阿月啊，不是我们说你。师徒之间，又同为男儿之身，你们若是结合，可是犯了天下之大不讳啊！想想，你千古英名毁于一旦，你的徒儿也跟着你受株连，这是何苦！虽然纵观我们武林史，曾有位龙姓师傅与杨姓徒儿给我们开了先例，但人家毕竟是君子淑女，好逑也好逑得有理啊！你们这孤男寡男共结连理，成何体统！所以，阿月啊……放弃吧，你也该考虑考虑我们了……你我年龄相仿，又无师徒名分的羁绊，要冲破世俗的牢笼是很容易的……阿月，你上次送给我定情的玉佩（因人而异，这个东西分别为丝帕，药瓶，短剑，鞋垫＝ ＝…………不等），我至今还贴身收藏，每次看到它，就仿若看到你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让我（们）寝食难安，夜不能寐人憔悴……阿月啊，我（们）会一直等着你的，请你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美青年神经错乱：东方无月！你上次对我（们）说过的话难道是唬我们开心的么？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我天山派（因人而异，还有雪山派，昆仑派，惊雷堂，升龙堂，四川唐门，少林寺……啊，不，这个没有……）掌门（帮主，堂主……）在此以我本门，以及我性命担保：东方无月，你生是我高家（李家、李家、龙家、唐家……）人，死是我高家（如上）鬼。你要是敢嫁给你乳臭未干的死徒弟，我便豁出去，与你共赴黄泉！！
美少年楚楚可怜：阿月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们）了么？你上次哄我上床的时候还说会一辈子都保护我，一辈子都和我（们）在一起，永不离开……唔唔唔，怎么突然就要嫁人了……你嫁人了，我们嫁给谁啊？（＝ ＝）哇哇哇……为了你，我深更半夜从皇宫里逃出来，躲过了皇帝哥哥皇后嫂嫂丞相叔叔，（这个是大来头的，其余还有从王府宰相府某某帮某某派……）风餐露宿风雨兼程赶来见你最后一面……呜呜呜，你要是不要人家，人家这就从无月峰跳下去死给你看！
一番劝谏下来，原本激愤的夏青雨和原本幸灾乐祸的我当场石化……
师傅无辜地眨着他水灵灵的大眼睛，朝夏青雨投去幽怨的目光……
一众美少年美青年美中年的视线齐刷刷盯着他们心目中的负心情郎……
时间停滞……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终于，在三个时辰悄然流过后；在确定夏青雨因为打击过度已经陷入半痴呆状态，师傅被一群饿狼般眼冒绿光的情人盯死了不得脱身后，从一进来起就和花瓶地位平等的、几乎被人当成透明的我，是唯一一个还有行动能力的人了。不得已，为了救师傅于水火，我硬着头皮，冲出重围，大声对屋里的人喊：“大家误会了！他不是这样滥情之人……”虽然这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但现在这个场合，我就是师傅的救世主啊！
“什么人？”唰的一声，雪亮的视线又齐刷刷甩到我这边。我鼓起勇气，挺胸抬头：师傅，看到了吧？关键时刻，怎能丢脸？你徒儿我还是很有用的！看，他们的兵器都开始叮叮当当往下掉了！一定是被我的气势吓到了！喂，你眼睛瞪那么大干嘛……
“天啊！！！”振聋发聩的吼声直欲冲破碧竹轩的屋顶。满屋美人或抱头痛哭或捶胸顿足或呼天抢地，最后一起用手指指着我，异口同声质问师傅：“东方无月！N年不见（N因人而异，数值不等……），你连儿子都有了！”
“咣当”一声，夏青雨干脆地倒在地上。我眼前发黑：天啊……我可怜的青葱岁月啊……
№0 ☆☆☆清响于2005-10-01 13:04:0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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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如果我再柔弱一点，恐怕会当场昏倒在地。可幸的是，经过夏青雨十六年来坚持不懈一如既往的欺凌压迫，已铸造初我钢一样的意志，铁一样的品格。所以，在全部火力集中到我身上时， 我凭借着多年的历练，咬紧牙关，昂首挺胸，眼一翻腿一直，昏倒在夏青雨身上。
“啊！白痴，你屁股压到我的头了！”身下一声惨叫，夏青雨将我拔开，站起，满脸怒气。 我立刻清醒，爬起来拍拍灰，垂头懊悔：早知道就不如直接往地上倒了——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考验夏青雨的耐力比较好。
“各位不要误会，他不是我儿子啦……他是我的小徒弟……阿雪，过来向各位叔叔哥哥弟弟问好！”
“阿月，不要再骗我们了！”一美中年强忍悲愤：“你看看，这眼，这眉，这口这鼻，分明与你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是你儿子，难道是我儿子？说，孩子他爸是谁？啊，不对——说，孩子他妈是谁？”美中年一时激动口不择言，早惊得四下里叮咣乱响。我心疼地绞紧手指：这一下 ，碧竹轩的地板不知要砸多少个窟窿了。回过头修补的工作还得落到我头上啊！
“众位英雄，师傅所言并无虚假，”夏青雨突然窜出，脸上却是平静优雅的微笑，看得人毛骨悚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刺激过度，脑壳坏掉了。
“这位的确是我师弟，名叫夏禅雪。家师带着我们两个徒儿，隐居无月峰十余载，故而我们两徒并不知晓家师这些前尘旧事。而今日之事，家师并未与我提及半点。所以，我有许多问题，想要好好与师傅沟通片刻。待事情处理完毕，我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不知各位意下如何？”说罢，笑眯眯地转过身，从我身后拽出藏得严严实实的师傅，拉到桌前坐下：“乖，师傅不要躲啊。徒儿问你几个问题好不好？”他指指身后，笑容可掬：“来，师傅，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些都是什么人？”
“阿雨你不要这么温柔啊……好可怕……”眼泪噙在眼里，师傅楚楚可怜地抹着脸。
“说！”一声厉吼，吓得师傅打了个寒战，眼泪也瞬间蒸发：“是，是，是我在江湖结交的情人……这些是二十年前的，这些是十年前的……这些……还有那些……哎呀我也记不住啦，真是……这么多人，我都记不住，亏他们怎么记得我的……阿雨你不要生气啦。等嫁给你后，我保证乖乖的，再不偷偷下山玩了……”
“不，不，没关系。”夏青雨深深深呼吸，硬挤出满脸和煦的笑容：“师傅啊，既然你有这么多情人，又都对你情深意重，何不在他们中选一个，为什么偏偏要选徒儿我呢？师傅你美若天人光彩夺目，徒儿实在是自惭形秽自叹费如。师傅你一片美意徒儿心领了，辱没了师傅的大好名声，徒儿如何担当得起……”我悄悄端起茶碗：听见了。夏青雨特有的磨牙声——师傅，你再听不到，阿雪也保不了你了……
“没问题的！”师傅激动地一跃而起：“阿雨你正是师傅喜欢的那一型……唉，阿雨，看来师傅不得不告诉你了。”师傅突然双手倒背，面色凝重，望着窗外：“还是在二十年前，师傅跟阿雪一般大的时候，垂涎师傅美色的人便络绎不绝遍布武林。师傅为保自身清白，不得不立下毒誓：谁是第一个见到我这个美丽身体的人，我便与他一生相随……然后，在我十八岁那年，上天把你赐给了我。之前我还在想，万一第一个看见我裸体的人丑得七昏八素一见就吐该怎么办……还好，阿雨你越长越朝着我心中的目标逼近……所以，师傅将婚事定在今天，你满十八岁时。啊，师傅真的很满意，非常满意……”
“我不满意！”夏青雨一拍桌子站起来：“什么裸体？阿雪那个白痴偷看你洗澡时都是我给拽回来的，我什么时候见到你的裸体了？”我正安心静气喝着茶，没留神一口茶全喷在地上：夏青雨！明明是你要我在师傅洗澡的时候看着通风报信，你好趁机去偷师傅最喜欢吃的无月峰特产无月酥糖的……
“阿雨，你难道忘记了吗？”师傅激动地拉着他的手，眼冒星光：“十八年前， 我可是在洗澡的时候拣到你的啊！也就是说，第一个见到我裸体的人，就是十八年前的你啊！”
“这种事……”夏青雨满脸黑线：“我要是记得才怪……师傅啊，这怎么能算数？当时我还是个小婴儿，根本没有判断能力啊！不然，怎么会任由你这种人拣我回来……再说，我是个男人啊！！男人师傅你懂不懂？”
“怎么不懂，师傅的情人也都是男人嘛。”师傅笑眯眯：“只要是美人，管他男女呢——你要是女人，不就是我娶你了嘛。现在师傅我宁可拂了那么多美人的好意，屈尊降就下嫁于你，可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哦……阿雨你不要太感动哦，师傅以后会一直陪伴你的……”
“既然如此，”夏青雨下定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师傅，有件事我也不得不告诉你了。请恕徒儿万万不能接受师傅的美意……”
“为什么？”师傅委屈地噘起嘴巴。
“因为……”夏青雨微微一笑，突然身形晃动，揽过悄然躲在一边喝茶看戏的我，捏住我的脸，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吻下去。
“唔……夏青雨你干什么……”我像个八爪鱼一样扑腾着双手，无奈腰身被夏青雨紧紧勒住，怎么也挣扎不脱。怎么回事？明明是我在看好戏的，怎么自己突然变成好戏了？
“就因为这个，”夏青雨终于将我的嘴松开，腰上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我呆若木鸡地贴着他的胸膛，和同样呆若木鸡的师傅大眼瞪小眼。
“师傅，我与阿雪耳鬓厮磨日久生情，已有床第之实。也就是说，阿雪现在已是我的人，我要对他负责，还望师傅成全！”
“夏青雨你胡说八……唔……”
“想活命就闭嘴！”一道杀人的目光，伴着他宽大的手掌，堵住了我的嘴。我恍惚地盯着天花板：啊，怎么上面的竹板在动……还在转圈圈……
五
一个人一生之中，失去什么最痛苦？
有钱人失去金钱最痛苦，健康的人失去健康最痛苦，惜命的人失去生命最痛苦——当然，是在阴曹地府痛苦。而我，夏禅雪，今天，此刻，得到一个深刻的结论：失去你明明还在的清白最痛苦……
我痛不欲生地咬住手指：夏禅雪天真纯洁在无月峰活了十六年，不要说女人，连只母鸡母鸭母兔子都没见过（见过也不认识……）。居然在今天，被夏青雨诬陷……说什么我已经成了你的人，昨天晚上是谁嫌床窄睡不好觉，残忍的将他的师弟踢下床的？前天晚上是谁借口暑气重人口密度高影响散热，强迫他的师弟扇了一夜的扇子的——更过分的，居然是站在窗口扇，连屋子都不让进的？从我十三岁起你就想方设法连床都不让我睡，这三年都是和草帘草堆草垫相依为命——我怎么就成了你的人？
“喂，你咬够了没有！”夏青雨皱眉训斥，我连忙松口——他的食指上，整齐地多了一拍牙印——这真的不怪我，谁让你一直捂着我的嘴来着……
“阿雨……没想到你背着师傅我居然对你师弟做出了这种事……”师傅痛心疾首，跌跌撞撞地倒在一堆赶来接的美人怀里。平静片刻，又摇摇晃晃走到夏青雨面前，睁着他水汪汪的眼睛，满脸无辜：“阿雨啊……师傅问你：这么多年，师傅教过你武功无数吧？”
“嗯。”
“师傅教过你无月掌，天歆功，舞枫剑……”
“嗯。还有师傅称霸武林的无月内功心法，顺天应地，天人合一，所向披靡……”
“对，这是师傅最引以为傲的心法了。现在只教了你六成，等你再厉害些在将剩下的传授于你……”
“师傅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光是我，夏青雨也被搞糊涂了。
“阿雨啊，”师傅上下打量他一番，顿了一顿，然后，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什么都教你了，唯独没教过你男男之事，你是怎么学会的……”
我感动得热泪满盈：师傅啊，虽然你平时稀里糊涂是非不分经常助纣为虐附和夏青雨欺负我，但这次，总算是说了句为师者当说的话啊——你徒儿是清白的！根本就是夏青雨为了逃避师傅你临时设下的毒计……师傅你真是明辨是非英明神圣……
“正因为没教过你，所以阿雨你经验不足，阿雪肯定会受伤的……哪天师傅亲自传授你些经验……”
“东方无月……”我无力地喊。这种情况下，我如果再叫他师傅，我就不姓夏！我好像本来也不姓夏……，管他那么多，反正我心里惟一的希望之光，被这个笑得乖巧动人的东方某人一点点遮盖了……
“唉，阿雪好可怜，这么小就被吃得死死的……唉，本想着师傅和阿雨共结秦晋之好，但既然被阿雪你捷足先登，师傅只能让步了……阿雪啊，阿雨有技巧不好的地方，你要体谅啊……”
体谅个头！再说，谁看见我一定就是在下边的那个了？不是不是，我在想什么啊……天，我开始考虑是不是晕倒会干脆一点……
“好热闹的聚会啊。”
形未现，笑先闻。屋子里原来闹得沸腾热烈，听到这格外不和谐的笑语，突然安静下来。然后，并不是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屋顶破洞撞坏窗子什么的——一把折扇探路，一身白衫胜雪，一抹浅笑微含，一个翩翩公子从正门，悠哉游哉迈进屋子。
这个公子二十多岁年纪，气度十二分不凡。之所以没将他归到屋里的美青年之列，并非因为他不美，而是因为他太美了……
他的美和师傅不同。硬要说的话，虽然百般不愿意承认，但实话讲，倒是和夏青雨的气质十分相近。应该是所谓的“帅”那一型——别问我为什么不用“帅”非要用“美”——十六年来我没日没夜受师傅的耳濡目染指导调教，对于好看的男人除了“美”之外根本就没学过其他形容词……
“来者何人？”有警惕的人，唯恐他是迟到的竞争者，早已握好手中的兵器——咦？刚才明明被我震掉了，什么时候捡起来的？
“哟，这不是天山派的高建南高掌门么？”白衫人优雅地扇着扇子：“幸会幸会。呀，还有唐门唐青云唐少主……啊，升龙堂龙堂主也来啦……”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下子不警惕都不行了。不单是为了情敌间的竞争——一个众多高手都从未见过的人，居然如此清楚这些人的底细——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自身处于暗处，而那个人，优雅地笑着，从高出俯瞰、监视他们——连我，都有这种感觉。而我有这种感觉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表情和夏青雨一样欠扁……
“众位英雄不用担心。我此来只是为了来找一个人。人找到了，我自然会离开——这位就是传说中的东方无月前辈？晚辈这厢有礼了。”
“我可不记得我有你这么一个追求者——公子贵姓？”师傅突然冷下表情，用他堪比夏天里的雪花一样稀有的严肃语气问。
“我贵姓倒没什么要紧。”白衫公子彬彬有礼地拱手：“不才想向东方前辈讨一个人，不知东方前辈可否应允。”
“如果是我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不过……”师傅冷笑一声：“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东方前辈真是料事如神，被您猜到了。”白衫人大拍马屁——我听了都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猜到，师傅明明什么都没说……
“不介意的话，您的爱徒我带走喽！”白衫人轻松一笑，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是怎么动的，已经从夏青雨的怀里转到了他的怀里……
“我没意见，但要问问我这个徒儿愿不愿意跟你走。”师傅轻轻一笑：“阿雪，你愿意跟他走吗？”
“开什么无月峰玩笑……”我在他怀里挣扎：“我凭什么要跟他走！！”
“哎呀，那就没办法啦。”师傅耸耸肩：“你也看到喽，是我徒儿不愿意跟你走，我也没办法。阿雨，阿雪既然是你的人——英雄救美啊——此时不救，更待何时？”
“流年不利……”夏青雨咬咬牙，无奈地提起汀雨剑：“喂，大白痴！刚才失误被他抢走，这次你自己躲好了！伤了你我可不负责！”
“喂！你是要救我还是害我！”我被白衫人搂在怀里，随着他左躲右闪，颠颠簸簸——这么让夏青雨乱剑砍死的话，我倒不如跟着这个陌生人走了——至少，能再多活一段时间……
六
一生当中，我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师傅没教我武功这件事——不过忍了这么多年了，武功的事我还可以继续强行忍下。但是——为什么连骑马都不教我？
“喂，还要再跑多久……我腰快断了……”马蹄得得，风声烈烈——从无月峰下来后就开始骑马，到现在已经半天时间了。他怎么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总比掉下去摔死好吧。你又不肯让我抱着，忍一忍吧。”白衣飘飘，抢人公子纵马狂奔。他倒爽了，可苦了我这个被捆在马背上吊个半死的人……
“哼，要是真论武功高下，你根本不可能是那些人的对手。卑鄙！”我愤恨抱怨。他倒不以为意：“兵不厌诈。我的目的是抢人，又不是打架。既然有人质在手，我为什么不利用——不过可见，你那个可爱得很的师傅和那个拽得很的师兄倒是很在乎你啊。听到我说再靠近就杀了你的时候，居然真的乖乖把兵器放下了……”
“什么啊。他们是巴不得你把我抢走。”我委屈地低下头，看着地面飞速从我眼前晃过：“师傅和夏青雨从来都只会欺负我——师傅不教我武功，夏青雨总是骂我白痴……落难的时候，还拿我当挡箭牌……现在我不在了，他们就可以开开心心的成亲了。少了我这个拖油瓶，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费心来救我……”
“哎哟，看来你也不笨嘛。分析得头头是道，条理分明。”白衣人真心赞叹，气的我七窍生烟：“喂，再怎么说，那也是我的师傅和师兄——我还没问你呢，你平白无故抢我干什么？是能看还是能吃？”
“吃？呵呵，你的话，吃起来应该会很美味哦……到了。休息一下。”
“喂……你停马的时候难道不能告诉我一声……”忍痛下马，我揉揉被勒出红印的手腕，伸手摸摸头上因为惯性被马背撞出来的包。
“吃什么?”白衣人笑眯眯打开扇子问。
“我不饿，不想吃。”没好气地回答着，我皱眉看着窗边的马儿吃草。
“唉。路途漫漫，估计在接下来的两天之内都找不到客栈喽……”
“我要烤全猪、煎牛肉——肉要七分肥的。再加麻辣鱼、叫化鸡。”不吃白不吃，这可是你主动问我的，不要怪我不客气。
“烤全猪煎牛肉——肉七分肥的？”他询问地问了一句。然后用他欠扁地优雅笑容回答：“没有。”
“没有？那你还那么大方的问我吃什么……”
“这里地势偏僻，能有青菜馒头吃已经不错了。” 他拿起一个馒头 ：“吃完后休息一夜，明早启程，继续南行。”
“我有三个问题想要问你。”咬了口馒头，我口齿不清地问：“一、你到底是什么人？二你抢我到底是为什么？”
“这两个问题我暂时不会回答你。第三个，”他笑眯眯地挟了口青菜。
“第三个……”我鼓起勇气：“我们……住一间房还是两间……”
“这还有什么疑问么？”他放下筷子，双手交叠，浅浅微笑：“当然是一间了。”
不论是荒郊野岭的小客栈，还是繁华之地的大客房，有一点是放之四海皆准的——一间房里，只有一张床。
现在我面临的就是要和这个人贩子同挤一张床的命运。虽然我说我已经历经磨练，一点都不介意将两张桌子并在一起铺上衣服干草睡到天亮，但好心的人贩子说这是不人道的行为，拿着刀子笑眯眯地邀请我上床。盛情难却，我含泪裹紧衣服，战战兢兢缩到床角。人贩子爽快地脱靴脱袜，吹熄蜡烛躺倒床上。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传出了对方酣睡的呼吸声。
月黑风高夜，阿雪逃命时——不要看师傅武功之类的正经事不教我，投毒下药等乱七八糟的勾当我可是学得有模有样。呵呵，死人贩子，抢了无月峰东方无月雷霆万钧英名神勇的二徒弟——夏禅雪，真该替你默哀一分钟——接下来，就在睡梦中迎接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吧啊哈哈哈……
“你想往哪跑啊？”
“啊！”我吓了一跳：眼前黑糊糊的伸过来一颗头，阴森森地笑容在月光的映衬下，格外不像人……
“你你你干什么？好像个鬼一样，吓死人不偿命……”
“哦？吓到你了？那就乖乖睡你的觉，不要打什么歪主意哦！”他微笑着亮了亮手上的刀，倒下去，继续他的美梦。我放下心：哼，到时候谁吓谁还不知道呢。你现在身中的奇毒，正是我根据师傅平时倒在翠胭溪里的保养品为原料，经过多次动物试验研制而成的、无色无嗅，伤人于无形间的——无月峰移梦香！哼，等着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只要入睡超过半个时辰，那就有十个时辰的梦等着你去做……梦醒之时，我早就逃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
七
快逃，快逃，逃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
气喘吁吁地停下奔跑的脚步，我扶住膝盖，不停回望：还好，拼命逃了这么久，看样子已经逃到人贩子的追踪范围之外了……呼，真是累死我了。夏禅雪长到了十六岁，除了被夏青雨追赶之外，还从没跑过这么远的路……话说回来，夏青雨和师傅真的会循着我一路上留下的暗号，追踪我而来，把我救回去么？越想夏青雨当时的态度，师傅当时的表情……越像是一幅如释重负，热山芋终于脱手的感觉……这样说的话，他们能下山来救我的可能……是几乎没有可能……
沮丧地坐在地上，手里搓着草叶：真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师傅还好说，顶多是不教我武功，放任我自生自灭罢了。可夏青雨呢？我与他无怨无仇，为什么从我能记事起，他给我留下的印象除了他欺负我，就是我被他欺负……他惹的祸最后都会变成我惹的，我做的好事最后都会变成他做的。偏偏我那个天真可爱不谙世事——至少在今天之前、我看到那些美人之前，一直是这样的形象的师傅，我说什么都不相信，夏青雨说的连乌龟被我溺死这种天方夜谭也会深信不疑——现在看来，也许从那个时候起，师傅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嫁给夏青雨，迟早把我这个碍眼的拖油瓶儿处理掉……
我哀怨地抬起眼，摸摸眼前正在悠闲吃草的青骢马：“马儿啊马儿，你要是能说话多好……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会这么可怜……从小被父母遗弃，长大了还要被师傅和师兄欺负……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你的错误就在于你生得太漂亮了……”
我猛然屏住呼吸，半盏茶的时间后抓狂大叫：“天啊！！见鬼啦！马儿居然会说话……”神经错乱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转身想跑，又突然停下：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还有，这匹马，看起来好面善的样子……啊！！！我突然失声惨叫起来：这正是人贩子将我劫走，吊得我半死不活的那匹马……这么说的话，我无月峰迷路王的称号，在这个时刻发挥作用了——也就是说，我跑了十万八千里，转了N圈，又跑回原地……天王老爷，观音菩萨，拜托你们显显灵，让我当场昏死过去吧……
“不是马儿会说话哦，是马儿的主人。”人贩子眯着他一双笑眼，摇着扇子，从马后走出来，边走边打着呵欠：“啊……托你的福，这一觉睡得可真是香甜……累坏了吧？天马上就亮了，趁还有点时间，赶快回去休息休息吧。”
“你已经醒了？”我有些惊异。
“不然呢？你以为我在梦游？”
“不是……奇怪，怎么没反应……”我被他拎小鸡一样拎回了客栈，心里还在暗自奇怪：为确保起见，除了移梦香之外，我还给他加了点惧离散——顾名思义，就是会让人产生一种见到自己最惧怕之人的幻觉，从而让对方逃到十万八千里去的毒药——看他现在的反应，难道是从来没有过害怕的人？不可能……我一生只见过两个人，两个人都怕；他身处外面的花花世界，见到的人应该比我多得多，怕的人也应该很多才是啊……哎呀，好痛！喂，拜托你轻点好不好？床褥虽然是软的，可床板是硬的呀！你这样扔下去，把床砸出窟窿来我可不负责赔……
“你就这么想从我身边逃走么？”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奇怪，眼睛在黑夜里，似窗外明星般闪烁。
“我……其实……”
“你以为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他突然扑上来，紧紧压住我，手捏着我的下巴：“为了你这张脸……为了你那天地为之变色的惊艳一笑，为了你垂眼蹙眉的那一抹风姿……你可知道，我想了多少年，梦了多少年，盼了多少年！”
“喂!手松开……你突然说这些吐死人的话干吗……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啊……”呼吸困难地挣扎着，心里突然一寒：难不成，我下错药了？我给他下的不是惧离散，而是恋思散？
不要啊……我暗暗叫苦：恋思散，顾名思义，就是会让对方把自己当成是自己心中最恋慕，最想见的人……完了，这下子，他就是死也不会放过我了……以师傅研制出的药效看，不持续个三五日是不会失效的……
“十八年了……你可知道，十八年前，一个九岁的少年，如遇天仙般，在天澄池边，呆呆伫立了一整夜……只因为他不愿忘记，那给了他一生震撼的一瞥——从那以后，少年每日每夜的工作，就是寻找他心中的天人——你能想象，当他听到江湖上的传说，得知他心中的天人的名字时，该是何等兴奋激动！你能想象，当他得知他心中的天人要下嫁于他的徒弟时，该是何等的失望愤怒！”
“难道……”我惊异地盯着他悲伤的神情：难不成，他心中的天人，就是我那个到处留情风流得不象话的——
“东方无月！”
异口同声呼出师傅的大号，为情所困的人贩子已经不给我解释澄清的机会，嘴唇被他灼热的气息牢牢封住——短短一天之内，居然两度被男人强吻——夏禅雪啊，你交的这是什么狗屁桃花运啊……
№1 ☆☆☆ 清响于2005-10-01 13:05:1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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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这个吻真是缠绵悱恻，天地动容；呼吸困难，脸色青紫……
等人贩子终于吻够了，意犹未尽地松口时，我早剩下半条命在了。但是，拼了这半条命，我也要向这个痴心人问清楚：你暗恋的既然是我师傅东方无月，为什么要抓我？
“你说你的二徒弟么？”他微笑着摸着我的头发：“不这样的话，我要如何才能将你引下山；不这样的话，我可能要一辈子在传说和仰望中，遥想你的身姿了……你知不知道，方才在碧竹轩里，离你那样的近，我强忍心中的激动和喜悦是多么艰难……我只盼着你能多看我一眼，如果掠了你的徒儿，我这微小的目的便有实现的可能……只是，我没想到，能实现得这样快——阿月，我可以这样叫你么？我暗中仰慕你，爱你十八年，只盼着能像今日这样，摸着你柔软墨黑的秀发，抚着你白皙滑腻的肌肤，吻着你温润红艳的嘴唇，与你共效于飞，永生相随……”
你想这样，我可不想啊！哭笑不得地躲着他的手：这如果是师傅，估计早就心中大喜脱衣上床了——可关键是，虽然在他的眼里我是东方无月，可我本人却是东方无月的徒弟——夏禅雪啊！既是我们长得像，既是药效再如何威力大……总之，已经失去一次的清白，绝对要保住！决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更危险的是，上次还可以说是为了应急编造出来的，这次，恐怕真的是有保不住的危险了……
“喂，这个只是***，不是***……你你你不要这个样子啊……”手被他用碎布绑紧拉到头上，身上的寒意一点点加浓——也就是说，衣服一件件地被他剥走了……
“对我来说，只要看到你的微笑，就比下了任何***还厉害……虽然我以你的徒儿相要挟，逼你下山的手段的确不甚光彩，可是，为了得到你，我没有别的办法了。阿月，原谅我，我爱你啊……”
他的表情并不似欲火焚身难以自持，反而是泛着抹淡淡的哀伤和迷惘，与日间所见那一双无所谓的笑眼，竟大不相同。我轻叹一声：师傅啊师傅，你看你造的这个孽。世间还不知有多少痴男怨男，暗地里为你倾心憔悴……光这一个已经够受了，再加上别人，你徒儿我就不够人家抢的了！
“那个……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尽量拖延着时间，我不得不承认：在我的心里，还抱着个微弱的希望：夏青雨，你既然已经那么说过，至少，在表面上，也要对我好一点吧？现在你对外宣称的“爱人”被人误认，马上就要成为“人家的人”了，我们师兄弟十六年，难道一点心灵感应都没有么？拜托，快来救救我啊……
“我的名字……”他淡淡一笑，月光下，越发清秀俊朗：“其实我不想你知道。只希望，你能记住我这个人……”
“我已经记住了……”忙不迭地应着，挣扎着想把手腕上的束缚挣掉。无奈失控的人做事往往很绝决——他绑的，好像是死扣……
“无月……对不起……”他似乎很痛苦地低吟一声，扶住头，脸上的表情是遭遇了什么锥心疼痛的扭曲。悲哀地看我一眼，他摇摇晃晃地跌倒在我身上。
“喂……你没事吧？”我吓了一跳：该不会是药下多了，产生副作用？要不就是心里太激动了导致行为失常……
“夏禅雪，快躲开！”
一声厉喝，我早已反射性地翻了个身，滚到一边去——多年欺压也不是全无用处，比方说在这种危机时刻，一定要反射快于思考——而这一能力，夏青雨已经在我身上训练了十六年了。
“雨滴残荷！”汀雨剑从上方飞来，直指人贩子的方向。人贩子勉强起身，拉出床边的剑荡开这一击。夏青雨冷笑一声，不待对方有缓和之机，第二式已出：“雨打芭蕉！”一时剑尖点点，分化成虚光暗影无数，看得我头晕眼花，一个不留神，挣扎着想把手腕上的束缚脱掉的动作太激烈，正滚到了夏青雨的攻击范围之内——眼见着夏青雨来不及收回汀雨剑，我绝望地闭上眼：筛子啊筛子，你料不到有一天，我也会和你成为双胞胎兄弟吧……
“小心！”两声惊讶的呼喊重叠在一起。周围叮当作响的声音归于平寂后，我意外地发现原来我还活着。惊喜地睁眼，却看到人贩子脸色惨白，紧紧抱着我。见我睁眼，不由欣然微笑：“无月……你抱起来的感觉真……好……”
“喂！你怎么了？”我抓住他软软垂下的手。他一双笑眼再无力睁开，呼吸微弱。我不知所措地抬起头，却看见夏青雨皱着眉，依然保持着持剑的姿势——剑的那一端，深深刺进了人贩子左肩。
“阿雪，你有没有受伤？”他松开手，从人贩子怀里拉起我：“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我没事……”茫然地盯着人贩子苍白的笑容，心里突然一阵酸楚：他为了师傅，甚至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而我呢，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待我若此？
“夏青雨……拜托你，救救他……”揉揉酸涩的鼻子，我低声提出要求。
“我压根也没想杀他——不然，剑就不是刺在肩膀上了。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会如此维护你……”
“不……”我摇摇头，偷偷擦着眼角顾影自怜的泪水：“他的眼里，看到的不是我……”
九
夏青雨说的没错——他还算有点良心。人贩子的剑伤虽然不浅，但没有刺中要害。夏青雨从我身上好一阵搜刮，搜出了一堆瓶瓶罐罐，凑近鼻子嗅来嗅去的，找了几瓶。帮人贩子上好药，包扎好伤口，天色已经大亮了。
“哼，亏你还有点人性，知道赶来救你的师弟……不对，我受了你十六年的欺负，从来没见你对我和颜悦色过。现在居然好心救我——以为我很好骗么？肯定有什么阴谋……”闷闷地坐在一旁，看他将被子盖到熟睡中的人贩子身上：“不过你既然能找到我，也就证明了我做暗号的本事不一般——哼，师傅什么都教你，根本都不管我——那又如何？我也能靠我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就算你不来，区区人贩子我照样可以摆平……”
“说够了没有？”他皱眉起身，高大的身影挪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垂下眼，摸摸腕子上的淤肿，又默默放下，转过身去：“你饿不饿？我去弄东西给你吃。”
“啊？”我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抹抹脸上半干不干的泪痕：“真的?你居然也有对我这么好的时候……”以前，在无月峰的时候，师傅睡起懒觉来连镜子都可以不照，都是我辛辛苦苦，大清早的起床做饭。做好饭后去挑水，打柴，洗衣，然后又是做饭挑水打柴洗衣……
“什么真的假的，要吃就吃，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他似乎有些不高兴，背对着我，语气很不耐烦。
“吃吃，当然要吃。前提是你可不能在饭菜里下什么巴豆泻药的害我……”
“不相信就别吃。”他冷冷地走到门口：“还有，快把脸洗干净。难看死了——对了，你那个白色药瓶里装的是消肿药，擦在手腕上——见了师傅，我可不想不好交待。”
“师傅……他还想着我啊……”不提师傅还好，一提这些委屈就一股脑涌上心头：“你们不是要成亲了么？新郎不去陪新……郎，倒想起我这个拖油瓶了……”
“师傅胡闹的，你也相信？”他突然转过身，好像有些生气的样子：“我都那么跟师傅说了，你还不明白么？”
“我当然明白！”我也激动地站起来：“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夏青雨，忍了你十六年，看在师傅的份上，看在你是我师兄的份上，我逆来顺受，从不反抗——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反抗了还不如不反抗——但是，我也是有尊严的！我也是有脾气的！我不可能永远容忍你！你说别的倒还好，为什么要侮辱我的清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存心破坏我的名声是不是？你存心让我难堪是不是？你存心，存心……”实在是想不起来他还存了什么心，总之以我十六年的经历来看，八成不是什么好心。
“你真是这么想的？”夏青雨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奇怪。也许是我的错觉——他的语气好像有些失望。
“当然。”我点头。
“你就这么讨厌嫁给我？”
“没错。”我再点头。
“和让你嫁给师傅比呢？”
“那还是嫁给你好了……”我毫不犹豫冲口而出：真要是嫁给师傅，我的下场恐怕是被众多情敌乱剑砍死了。
“唉……你呀……”他叹了口气，转身出去：“我去弄些吃的来。你好好看着这个人——他在中剑之前，好像受过什么严重的内伤，不然，我也未必能伤得了他——哼，要不是想等他醒了问他抢你的目的，才不会这么好心救他。”
“知道啦。”我挥挥手。夏青雨看我一眼，推门出去。我转过身，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人贩子睡得正沉，脸色依然苍白，浓密的睫毛不时微微抖动——这么看起来，他的眉眼倒真和夏青雨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略比夏青雨秀气些。好奇地伸出手指，蹭蹭他的睫毛：真不知道，这么一个看似漫不经心的人，怎么会对师傅一往情深，还一恋就恋了十八年——十八年前，他才九岁，果然是小孩子的执念啊。
“月……阿月……水……”
他突然皱眉，嘴唇翕合。我连忙拿过水杯，倒了半杯水，扶起他的头，将杯子凑到他唇边：“来，慢慢喝哦……小心不要呛到哦……呛死了夏青雨可是不会放过我的哦……哎呀，你干什么……唔……”
冷不防被他偷袭，杯子掉在地上。头被他拉近，以鸵鸟扎地的姿势被他吻住嘴唇：骗子，你不是说要喝水吗？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口水和水毕竟是不一样的啊……
“夏禅雪！！”
完了完了……真是越忙越乱。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夏青雨你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回来……虽然一点都不是我自愿，但和人贩子有染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啊！
果然，在一阵器皿掉在地上噼里啪啦之后，胳膊一痛，被夏青雨强行拉开。人贩子笑得有些虚弱，却毫无惧色地看面对着夏青雨指在喉咙的剑。
“你到底是什么人？”剑梢一挑，又逼近皮肉三分。
“你管我是什么人。”人贩子悠然应道：“你不珍惜，难道还不准别人珍惜吗？真是个霸道的徒弟呢……”
“珍惜？”夏青雨眉头一挑：“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敢口口声声说珍惜他——你要是知道他究竟有多笨，跑都来不及！”
“你就了解他么？”人贩子毫不示弱：“你若真了解他，为什么昨日当堂拒绝了他的美意，还用你的师弟当借口，伤他的心呢？”
“你说什么？”夏青雨听得雾水一头，转过头看着我，收回剑，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夏禅雪！你往哪儿跑？”
惯用的伎俩被识破，我只好搬用师傅的绝招，堆起满脸乖巧可爱的笑容，忽闪忽闪眨眨眼，用最最无辜的语气：“师兄啊，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在一家只有青菜豆腐可供应的小破客栈里，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夏青雨眼睛没我大，但按习惯是他瞪我。我则努力睁圆了眼睛，狠狠瞪着斜倚在床，手托香腮，一脸陶醉看着我的人贩子——看什么看？都是因为你，我的早饭都泡汤了……
“我说，”夏青雨打破沉默，咬牙挤出几个字：“这个药什么时候失效？”
“不知道。”我无奈地耸耸肩：“不过，我半年前曾在一只刚生下来就死了妈妈的小松鼠身上用过这个恋思散，结果一直到昨天它还在跟着我……”
“那，人呢？”夏青雨似乎极不情愿将病榻上的公子称为“人” ，说的时候牙齿咔咔响。
“人？估计药效没有那么强……有可能三五天，也有可能三五十天……哎呀有什么关系，反正这药是师傅研究出来的，我们带他回无月峰找师傅不就好了？师傅一定有解药的——然后就是他们俩的事了，和我没关系……”
“水平那么烂也敢下药，真不愧是师傅教出来的……我们不用再回无月峰了。”
“为什么？”
“你以为师傅惹出这么大的祸，还能安安稳稳在无月峰呆下去吗？”夏青雨又咬了咬牙：“我们可爱的师傅，在你被抢走后，以上厕所为由，早逃得无影无踪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大半夜的逃下山？”
“嗯，师傅钦定的候选人，不逃肯定会被那些美人拆得骨头都不剩的……这么说，我们岂不是无家可归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师傅，把他的‘终身大事’——还有这个人的事解决。至于你……”夏青雨似乎很头疼地忍着没发火：“事先可要提醒你一句：自己照顾好自己。要是敢给我添什么麻烦，半路把你扔到森林里去！”
什么？夏青雨你好狠的心啊，明明知道我是天生迷路王——把我扔进森林，那我这一辈子就要和丛林野人为伍了……
十
就这样，我，夏青雨，还有一个自称叫关瑞陵的人贩子，开始了寻找那个祸害师傅的艰辛历程。事实证明夏青雨之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即使我自己不照顾好自己，也自有人照顾得妥帖周到——关瑞陵关大公子眼里心里装的全都是我……师傅，而身为替身的我则代替师傅领受了关大公子的浓情蜜意——
我想吃鱼，关瑞陵从抓到杀再到做全部一手包办。做好后细心地剔骨挑刺，取每条鱼最好的一段肉，吹得不烫不凉时，亲手用筷子夹着送到我嘴里；
我想洗澡，关瑞陵亲自伐木，劈成板子钉成澡盆，剩下的木料当柴烧。烧好水后，一个大男人挽着个篮子去采花，满满撒了一澡盆，差点没把我熏死；
我困了想睡觉，关瑞陵点上香
紫苑黑方- 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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